第40章 甘願

藥香四溢的船艙,河水湧動的聲傳入耳裏,元歡臉上尚布著因身子不適而起的緋紅,一雙桃花眸既嬌又怯,單看她這模樣,誰也無法想象她方才做了什麽。

唇角那點酥麻與潤濕消失,嚴褚的神智就像陷入湖底的一池淤泥裏,擡腳就是深陷,沒有人能拉他一把,就連他自己,都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朝著淤泥擡起另一只腳,狂熱而沉迷,繼而一發不可收拾。

嚴褚將藥碗放到小幾上,無奈地親了親她的眉心,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歡歡,別再勾朕了。”

“等你好起來,想要什麽,朕都給你。”

這如同包容一個胡鬧孩子的縱容語氣,令元歡唇畔明艷艷的笑容消減不少,她皺著眉,聲音仍是虛弱:“皇上拿我當什麽?”

“我只是沒了之前的記憶,並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孩童。”元歡躲過他伸出的手,負乞一般地順勢從靠墊上滑進了被窩,蜷縮著身子,留給嚴褚一個小小的隆/起背影。

嚴褚被她這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弄得啞然失笑。

現在的她,在他眼裏,與涉世未深的孩童有何差別?

“好了。”他拍了拍她的背,默了片刻後,道:“朕今日若是動了你,才是真的欺負你。”

嚴褚嘆了口氣,聲音低而穩,“歡歡,四年前是你醉了酒,摸到了朕的榻上,神志不清,上來就解了朕的衣裳,那一回,朕沒能忍住。”

第二日起來,原以為會是美人嬌羞,小鳥依人,結果卻是長達四年的冷眼相待。

後來求他留程雙養在宮裏時,亦是她用了香料使了計留的他,可每一次,她的反應,都像是他強迫了她一樣。

時間久了,就連他自己,每每回想起來,也有片刻恍惚,不由在心底質問自己,當初到底有沒有強迫她。

所以這一回,他就是忍得咬碎自己的牙根,也不敢動她。

嚴褚是何等驕傲的人,若沒等到她真正心甘情願,美色又如何能勾動他?

====

雖說一路緊趕慢趕,他們也仍是在一月後才到的徐州。

此番前來,不說是大張旗鼓,但也算不得多低調,因此他們到地方的時候,徐州太守親自出來迎接,看熱鬧的百姓將兩邊街道占了個滿。

徐州地理不占優,不大受京裏重視,也就是前陣子鬧出了貪汙營私的醜事,再加上官官相護,搞出了不小的動靜,這才驚動了上頭,聖上特派了人下來。

大理寺的官,這種字眼本身就帶了極強的威懾力,小地方的官員做慣了土霸王,見識短淺,一見到京裏來的大官,不免將姿態放得極低。

嚴褚與元歡被安排住在了太守府。

後院已被裏裏外外仔仔細細打掃過,太守夫人是個熱心腸的婦人,生得倒不如何精致,卻是一頂一的寬和溫厚性子,府中下人也都有模有樣,規矩嚴明。

元歡瞧了,也沒有什麽好挑剔的,只道舟車勞頓,身子疲乏,著實癱在榻上調養了幾日,才有精力過問這太守府的情況。

至於嚴褚,日日頂著秦傖那張臉忙前忙後,日常連個人影都見不著。

元歡住的院子是新建的,屋前拐角的小園子裏種著寒梅,初吐芳香,屋後是流動的幾條潺潺小流,匯集之處布著假山和怪石,最頂上有瀑布倒掛,但因著寒涼的天氣,並不顯得熱鬧,倒平添了幾分蕭瑟。

比之宮裏,自然多有不如,可在這等偏遠地方,實在算得上一等一的別致出離,無可挑剔了。

時值深冬,離新年不遠,早晨起來,窗子邊都結了一層霜花,元歡裹著件純白狐裘衣,用手裏的枯梅枝撥弄著爐裏燒紅的炭火塊,沒過多久,白嫩指間的花枝便化作了爐裏的一份,她低低咳嗽了一聲,而後擡眸,無甚波動地問:“太守夫人求見?”

清茶才給端了碗黑糖紅棗湯進來,聽了她的問話回:“夫人還未起來時,這太守夫人就已來過一回了,被竹枝隨意扯了個借口打發了回去,誰料這會子竟又尋來了。”

元歡掀了掀眼皮子,就著清茶手裏的湯水喝了幾口,才不溫不淡地道:“該是真出了什麽事,不然也不至於如此沒有眼力見。”

自從來了徐州,她還只在頭一天見了這太守夫人兩面,後邊昏昏沉沉躺著養了幾日,那太守夫人又是個守規矩的,一天恨不得來她這院子七八回全禮數,元歡煩不勝煩,不得不吩咐下去,若是她再來請安,就一律借口打發了。

好容易這太守夫人悟了她的意思,安生了兩日,誰知今日又一早上了門。

“罷了,咱們在徐州,吃喝全歸人家管,這麽多日都不見主家,傳出去也不成樣子。”元歡撐著起了身,道:“去請進來吧。”

太守夫人徐氏,已經在院外等了許久了,她天生一副和善模樣,哪怕是肅著神色說話,也仍是溫和的聲腔。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性子,才會讓上頭的人注意,繼而委以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