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坦白(第2/3頁)

這樣的她,比從前鮮活了太多。

有一回蘇太後氣急時說過兩句話,嚴褚面上不以為意,可那些話就像是某種咒語一般,時不時就要在心裏浮現一回。

鹿元歡就是一幅美人畫像,掛在墻上,瞧著美艷勾人,而他就是那見獵心喜的收藏者,每日捧著那畫像欣賞,漸漸走火入魔,離經叛道。

可畫像終究是畫像,裏面的人不會活過來,不會為他的這番癡情感動。不會因此沾染上七情六欲,更不會懂得愛恨情仇的滋味,哪怕裏頭的人活過來,甚至還要埋怨他限制了自己的自由。

就在他準備日復一日守著等下去的時候,這畫中的人突然走了出來,且對他伸出了手。

她在他跟前乖巧又可愛,巧笑嫣兮,嬌音軟語,可他無時不刻都在心裏提醒自己,這人,終有一天,是要回到畫像中去的。

他離得太近,只會傷了她,也傷了自己。

元歡小心翼翼探出個頭來,突然算清楚了什麽似的,伸出幾根脆生生如青蔥的手指沖他比劃,“我方才仔細算了算。”

“我過了年方二十,這樣說來,皇上比我大了整整十歲。”

嚴褚額角突然冒出幾根忍耐跳動的青筋來。

他突然覺著,她今夜說的每一句話,都跟帶了刺兒似的,專往他痛處上紮。

十年時間橫亙在他們之間,宛如天塹般無法跨越,嚴褚再是無所不能,此刻聽了她的話也覺無力至極。他十四歲就開始上戰場殺敵,運籌帷幄,滿腔雄心抱負,而她那時候還是個奶娃娃。

她當初那般抗拒厭惡羅笙,也不過是因為羅笙年齡太大,又是續弦再娶。

可仔細算算,他比羅笙,也並沒有多出什麽好來。

若真要說多了什麽,恐怕就是能夠逼迫她留在身邊的無上權勢。

而那恰恰是她最厭惡的東西。

元歡沒見著他驀地沉了的臉色,只是笑著托腮,手腕上掛著的通透玉鐲潤澤,恰恰襯得那張臉如雲錦芙蕖,一縷青絲滑落耳畔,癢癢的每一縷都牽動人心。

嚴褚看了,不知該覺得好氣還是好笑,他人生頭一回無奈地為自己開口爭辯:“歡歡,朕過了年方三十。”

真要這麽論,好歹他現在還是二字開頭。

“其實年齡大些也沒什麽,話本上都說,年齡大些的會疼人,還顧家,沒有那許多七彎八繞的心思。”

她的聲音摻了蜜一樣的甜,嚴褚皺得死緊的眉頭終於略松了松,哦的反問了聲,撚著她那縷長發別到耳後,方不緊不慢地挑眉問:“話本?”

“歡歡今日畫像上的人,也是在話本上瞧見的嗎?”

元歡臉上的笑容凝了凝。

她並不是很擅長不動聲色地遮掩自己的神情,因而第一反應就是低頭垂眸做沉思狀,可這一回,嚴褚在她低頭的一刹那,就伸手擡起了她的下巴。

四目相對,他清楚地看見了她臉上的茫然,疑惑,以及不解。

這些情緒,全因為那個唐四而起。

嚴褚眼底驀地蓄起了鋪天蓋地的風暴,可他面上仍是笑著的,甚至捏著的下巴的力道也是不輕不重,聲音堪稱溫和:“歡歡,別瞞著朕。”

元歡就如同遭了什麽蠱惑一般,她望著眼前男人俊美無儔的臉,從他的眼角滑到高挺的鼻梁,最後停在他抿起的薄唇上,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出口的聲音磕磕絆絆並不利索。

“你……你可還記得,我同你說過的夢?”

嚴褚神色一厲,臉上每一根線條與棱角都變得極冷硬,她隔三差五就做的夢,實則就是破碎的記憶片段,裏邊發生的所有事情,甚至夢到的每一個人物,都是真實存在發生過的。

男人的手如冰冷的鐵鉗,元歡不得不與那雙深邃眼瞳對上,她癟了癟嘴,很是委屈地開口:“我其實也不是為了專程氣你,那畫像中的人,是我昨夜做夢時夢到的。”

嚴褚瞳孔一縮,這回是真沒能控制住,手上的力道加大了許多。

元歡的夢裏,可一直出現的都是他,她之所以會如此黏著他,信賴他,多多少少與那夢也有關系。

現在不知從哪裏冒出一個唐家老四。

他直覺沒那般簡單,眼神犀利,直問:“夢到了什麽?”

元歡沉默半晌不說話,只偷偷拿眼瞧他,滿臉的糾結與難為情就差直接寫在臉上了。

她到底還是低著聲音開了口,“我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夢裏突然出現一條狹小的巷子,順著小道往前,前邊盡頭卻是一堵高大的宮墻,當時宮裏正舉辦元宵晚宴,我不知為何被一宮女帶著去了墻邊,然後便見著了畫像中的男子。”

“他當時喝多了酒,神志不清的,上來就拽著我的衣袖說等考取了功名,就像父皇請旨娶我。”

“他可有對你做什麽出格的事?”嚴褚何等的眼力,審過的犯人不知幾何,只消看上兩三眼,就知她定還有事瞞著未如實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