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趙家莊(第2/3頁)

沓安吃得滿嘴流油。雖然是農家飯,但在他看來可比高門大戶的蜂蜜熊掌還要讓人胃口大開。用餐時還有人關心他。“安郎,聽說你在大連受傷了,可有妨礙?”

沓安吃飯的時候已經摘了狗皮帽,露出纏在腦門上的一圈繃帶。他嘻嘻一笑,一邊啃肉骨頭一邊說:“只是皮肉傷,我都沒覺得疼。倒是二公子陪我住了七日,還給我講故事呢。”

阿萏呸了他一聲:“美得你。是不是還想再弄點小傷,好搏二公子的寵愛?”

沓安低下頭,小眼神飄來飄去:“安郎才沒有。安郎是乖孩子。”他那樣子完全瞞不過大人們的眼睛。就連十四歲的阿菡都笑著搖搖頭。

室內氛圍正融洽,就聽見門外傳來一聲中年婦女的哭嚎:“陳阿窈!你男人出息了,你就瞧不起人了是吧!”中氣十足,潑辣非常。

陳氏和小叔子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放下筷子。家醜不可外揚,何況是在主家之人做客的時候,真真晦氣。“阿萏,你留屋裏看著你阿弟和安郎。別惹事!”陳氏瞪了一眼滿臉興奮就差沒喊著要出門虐渣的小女兒,轉身帶著小叔子和長女就出了家門。

這個時候沓安若還能吃下飯,那他就不是會看眼色會說話的安郎了。小豆丁先給自己戴上狗皮帽,遮住腦袋上那有礙觀瞻的繃帶,然後蹦蹦跳跳地跑到阿萏的幾案後去拽她的衣袖。“阿萏姊,我們過去聽聽?悄悄?”

阿震是個正常的小豆丁,被小夥伴一攛掇就學舌:“阿震悄悄的,不讓母親發現。”

阿萏正撅著嘴,聞言站起來,一手拉一個:“走!”就她母親那戰鬥力,她怕她吃虧。阿萏輕車熟路地帶著兩個小的從正堂側面摸索到大門後,完美地借助院中的棗樹藏住了身影,還沒摸到門板,就聽見了外頭的吵鬧聲。

“當年你家吃不起飯的時候,是如何向我家借黍豆的?如今竟然看不起我兒來了!論相貌,我家阿富也是一表人才;論家財,我老陳家比不上蔔大,但也有三年余糧;論親疏,兩孩子也是打小一塊兒長大的表親。正說反說都是上好的親事,不比阿菡拋頭露面在醫館做工強?”

“阿嫂,我們兩家並無婚約,你突然來這一出……”

“那還不是看你家阿菡天天給野男人擦身換藥,壞了名聲!這要不是打斷骨頭連著親,何必委屈我兒——”

“不必委屈富表兄。”這是阿菡細小的聲音,不用看阿萏就能想象出她姐姐面紅耳赤的兔子樣。

“你不要不識好歹!”陳家阿嫂的聲音提高了八度,顯得又尖又利,“要不是阿富求我,我是不要這樣的兒媳的!誰家的女郎十六了還沒有定親?也就是在幽州,放兗州,你這是要被朝廷罰錢的。連帶著老陳家的名聲都不好。你好歹是村老的外孫女,不替你自己想想,也要替你三個表妹想想啊!”

阿菡氣勢不足,蔔二就得出來給大侄女撐腰,他正在變聲期,公鴨嗓分外低沉:“名聲不好也是蔔家的名聲,不勞你們陳家操心!且你也知道這是幽州,規矩和兗州不同了。非議主家醫堂的言語,再有下次你就好自為之吧。”

“你!”對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我在醫館挺好的。”阿菡細聲細氣地說,“包四季衣裳,也有月錢。大醫說我有天分,要舉薦我入醫學堂。”

“就是就是。”阿萏沒憋住,從門板背後跳出來給姐姐幫腔,“給主家做工怎麽就丟人了?有本事你們得了病別去醫堂啊!”

“你個小丫頭又懂什麽?做工是男人的事——”

“我呸!閻管事是不是女人,丁大醫是不是女人,阿翁、村老見了都要行禮。我阿姊年輕,成績好又肯幹,去大連進修幾年未必就不能成第二個閻管事丁大醫。現在就嫁人生孩子,那才是虛度光陰了!親戚親戚,阻人上進,你這是結親啊,還是結仇啊?”

她一個一米四的小女孩,對著舅母指點江山意氣風發,陳家阿嫂受不了這種侮辱,掩著臉跑了,連帶著左鄰右舍來看熱鬧的也偷偷散了。阿萏還意猶未盡:“鼠目寸光,陳家沒出息了。”

陳氏被氣得胸脯上下起伏,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也不知道是被陳家氣的,還是被小女兒氣的。倒是蔔二摸了把小侄女的狗頭:“你都知道鼠目寸光了,了不起。”

沓安和蔔震給小姐姐鼓掌:“了不起。”

阿萏捂住頭頂不讓摸:“我正在長個兒呢。二叔你去摸阿震。”

蔔二哈哈笑,單手抱起一米四的阿菡就往正堂走:“連閻管事都拿出來說事了?可把你厲害壞了。”

閻管事不姓閻,姓於。但因為她在檢部做到了遼東主管,掌握查案大權又鐵面無私,所以被同屆生戲稱為於閻王。閻王,還是個佛教傳入的新詞呢,但似乎這種外號在民間傳得格外快,現在人人都管於閻叫閻管事了,還真沒幾個人知道這位剛滿二十的女強人本姓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