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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裏依然彌漫著濃郁的油漆味。沈青禾從衣服裏抽出一根鐵絲,借著走廊裏昏暗的燈光,輕輕插進石立由房間的鑰匙孔。很快,門開了。進屋後她直奔衛生間,反鎖房門,從內兜取出一支手電筒,借著那一束光,尋摸著石立由留在這裏的情報。

顧耀東剛要跑進客棧,忽然想起了趙志勇的叮囑,這確實是刑一處的案子了。悄悄地來悄悄地走,也許更合適。於是他沒有從正門進去,而是繞到了後門小路上。石立由房間的窗戶關著。他又看了看周圍,有一戶人家門口靠著一架木梯。顧耀東輕聲走過去,背起木梯,看見旁邊還有一堆破銅爛鐵,又從裏面抽了一根釘子。

輕輕將木梯子搭在墻邊,他爬到梯子頂端,踮起腳伸直手剛剛能夠到窗戶。推了推,果然鎖住了。屋裏黑燈瞎火,應該是沒人。他從口袋裏摸出那根釘子,從窗戶縫隙伸了進去……

衛生間的壁燈上布滿灰塵,當手電筒光束照在上面時,燈罩上隱隱顯出幾道指印。她正小心翼翼拆著燈罩,忽然,外面傳來“啪嗒,啪嗒”的響聲。她立刻關掉手電筒,將門推開一條縫朝外張望。

屋裏一片漆黑,窗外也是一片漆黑,看不見任何異常。

隨著雷聲和風聲大作,“啪嗒”聲也隨之停止了。

沈青禾又側耳聽了片刻,確實沒有聲音,只能疑惑地關上門,重新打開手電筒。她輕輕拆掉燈罩,在燈座裏摸索著。

待到那一陣雷聲和風聲過去,雨水就劈頭蓋臉打了下來。此刻的顧耀東踮著腳掛在窗台下面,活像一只眼巴巴等著上岸的落水狗。剛剛那一陣風吹得梯子直晃,他手一滑把釘子掉在了窗台上。這會兒好不容易撿回來,又開始繼續撥弄插銷。插銷剛撥起來,又掉下去,再撥起來,再掉下去……每撥動一次插銷,就發出“啪嗒”一聲響。

沈青禾第二次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縫,查看情況。屋裏還是沒有任何異常,門和窗戶都關得好好的。窗外漆黑一片,只有偶爾亮起的閃電照亮玻璃上的雨點。

關上門後沈青禾不自覺地加快了動作。燈座裏果然藏了一根卷得很細的紙條,她將紙條展開,借著手電筒光一看,正是電文。她迅速將電文裝回衣服內袋,然後將燈罩復原。

又是一道閃電。只見那根釘子慢慢地伸向插銷,慢慢地挑起……這一次,插銷終於被撥開了。踮著腳扒著窗被淋得鼻涕橫飛的顧耀東,眼睛一亮。

沈青禾收拾妥當,再次確認沒有疏漏後,從衛生間閃身出來,剛一出來就看見一個身影正在翻窗戶。她心裏一驚,立刻退了回去。那個身影從窗外擠了進來,站在窗邊擰著衣角的水。一道閃電閃過,沈青禾從門縫裏看清來者竟然是顧耀東。

大雨中,客棧老板撐著傘站在後門外的小路上,順著架在墻邊的木梯子朝上望去,只見三樓丟地毯的那個房間窗戶大開著。

顧耀東全然不知自己的出現打亂了沈青禾的計劃。他很高興地擰幹了衣角,又用手抹了一把臉,然後就從挎包裏拿出手電筒開始到處找線索。

沈青禾從門縫裏看著外面的手電筒光晃來晃去,有些焦灼。好不容易等到顧耀東去了內屋,她趕緊開門出來,然而剛出來就聽見有人在用鑰匙開門。她只得再次躲回衛生間。前腳剛關上門,還沒來得及反鎖,後腳顧耀東就沖了過來。開門聲也驚到了他,屋裏無處可躲,他第一反應就是往衛生間裏鉆。可是這門似乎有什麽毛病,怎麽推都推不開。

此時的沈青禾正在裏面拼命抵著門,一邊抵一邊拼盡全力拉上插銷,終於反鎖了門。

就在這時,房間門吱呀一聲開了。屋裏靜得可怕。過了幾秒,燈也被打開了。只見客棧老板站在門口,舉著掃把探頭探腦:“是誰!誰在裏面?”他掃了一圈,屋裏一個人都沒有。

只要再往裏幾步,他就能看見衛生間門口的顧耀東。沈青禾和顧耀東一個在門裏一個在門外,兩人都死死貼著門一動不敢動。

“還躲?我都看見窗戶外面的梯子了!”

沈青禾聽者有心。

客棧老板越想越來氣:“當我這裏是茅廁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地毯都給我卷走了,還想偷什麽?”

顧耀東終於一臉尷尬地站了出來。

對方看清了他的制服:“你是警察?”

顧耀東無地自容地走過去,鞠了一躬:“對不起,嚇著您了。我是想來看看作案人還留下什麽線索沒有。”

“警察你光明正大地進來好了呀,翻什麽窗戶?”

“這個案子不歸我們處管了。我是偷偷來的。”

客棧老板上下打量他:“大半夜的,你真是警察?”

“這是我的證件。”

客棧老板戴上老花鏡費勁地看著:“上海市警察局……刑警二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