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再說傅縉一行。

天子震怒, 諸人不敢怠慢, 出京後日夜兼程,沿官道火速直奔江南,到了第八天入夜,距安州已僅剩百裏。

欽差刑部尚書朱瑁, 與率京軍和羽林衛的傅縉樊嶽略略商議,決定今夜不趕路, 養精蓄銳。

一路急趕武將還好, 文官個個人仰馬翻,不略歇歇精神面貌實在達不到要求。

原地安營紮寨,樊嶽遠眺一眼魆魆的城池輪廓, 笑道:“到鄧州了,天色尚早,承淵不入城拜會拜會麽?”

這說的是楚家, 此處距離鄧州也就二三十裏,快馬半個時辰能來回,正好宵禁未至。

既然途徑, 不拜會一下嶽家說不過去吧?

不想傅縉卻道:“公務在身, 豈可輕離?”

他神色冷漠。

樊嶽一怔。

他一早知曉鎮北侯府繼母子間有新仇舊怨的, 也知傅縉連帶厭憎楚家。

但,現在……

雖傅縉在外持重正經, 外人自窺不出夫妻房中如何,但他日常耐心指導楚玥卻是常常見到的,神色緩和, 另褒獎贊揚時,未曾有半點偏頗。

作為一個了解前情的老友,樊嶽心中了然,這小夫妻間關系是日漸改善了,現應已不錯。

故而,他才打趣讓傅縉去拜會嶽家。

誰知,現在看著……

樊嶽一時有些拿不準,啜了啜牙,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得隨意打了個哈哈過去。

傅縉瞥了鄧州城方向一眼,淡淡收回視線,目光冷冷,並未比舊日增添絲毫溫度。

他對楚玥有些不一樣的感覺,細細分辨,可以說甚喜愛她。

卻僅她而已。

她確實不同。

但她是她,楚家是楚家。

那楚家陰險毒辣之流,他依舊厭憎至極。

……

傅縉並未給楚家分去絲毫注意力,說了一句,就凝眉思索起此行之事。

不過未等他和樊嶽議論,營帳剛支起,就有小吏來稟,欽差大人請二位將軍。

朱瑁請了傅縉樊嶽,也召了底下一眾大小官吏,商議的就是明日抵達安州後的事。

嚴厲查明是必須的。那麽這具體施為過程,先後主次,所用力度,還有大致分工?這些都需要提前商議好。

刑部侍郎石忠一拱手:“大人,下官以為必須以雷霆萬鈞之手段,迅雷掩耳之聲勢,盡快徹查此案,為陛下分憂!”

說罷,還往西北方向拱了拱手。

這石忠的一番義正言辭,自然沒有人說不是的,朱瑁捋須,嚴肅的臉上微露欣慰:“說得好。”

“只是,咱們初來乍到,卻不知關竅。”

石忠繼續,他說得很有道理,涉案官員必然很多,程度有分重輕的,按理說,他們該從重到輕查起的。

但問題是他們不知道誰輕誰重。

按照一貫查案的老規矩,該以安州為核心點,然後向四周輻射擴散。但對於這一點,石忠有不同意見,這樣不夠雷霆萬鈞,也不夠迅雷掩耳之聲勢。

江南江北地域圖已攤開,他視線一轉,食指在地圖上連點:“鄂州江州,還有鄧州廬州吉州等地,我們人手充裕,可同時核查這些大城。”

既按老規矩向四周輻射,又先關注這些大城,雙管齊下,必事半功倍,聲勢更大,速度更快。

不得不說,石忠此言有理。諸人交頭接耳,紛紛附和。

朱瑁也捋須:“此策不錯。”

他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傅縉樊嶽,“二位將軍,你們以為如何?”

石忠也擡眼看來。

傅縉挑了挑唇,十分溫和道:“確實不錯。”

他余光一直關注著對面的石忠,他此言一出,對方微微斂眸,遮住眸中神色。

傅縉了然,想來,這位應是西河王放在朝中的內應之一。

西河王想造勢,這欽差隊伍裏必然得有他的人。

而這石忠說得再有理有據,也掩飾不住他此策一出,勢必讓江南震動,大小官吏人心惶惶。

靖王案也就去年的事罷了,當時不論官位大小,但凡沾邊,哪怕一絲,都是丟官斬首的命。

誰敢冒險?

重壓之勢造就而成,西河王再從中遊說拉攏,成功率極大。

……

“承淵,我們該當如何?”

議定,各自散去,一回到自己營帳,樊嶽立即問。

他們此行要務,就是不能讓西河王得逞。

若真被西河王籠絡了這麽多地方一把手過去,將來必如虎添翼,於他們是有大大不利的。

可石忠有理有據,無懈可擊,這勢不好破解。倉促間反駁,太惹側目了,一個弄不好還容易暴露身份。

既不好破,那就不破,傅縉微眯了眯眼:“無妨,我們可將計就計。”

他去了朱瑁的營帳。

“承淵,有何事?”

傅縉在吏部為官多年,和朱瑁也是熟悉的。朱瑁雖是中立保皇黨,但他還很欣賞這年輕人的,私下說話,也就恢復舊日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