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久溺深海

時間在原地磨蹭許久,終於還是不耐煩的大步離開。

天已經黑透,而我將在這裏度過第二晚。

校園裏稀疏的夜燈已經亮了,發黑的白熾燈透不出多少光亮,反而顯得陰森森的。

我抱著面包袋和太宰悠閑的走著,終於忍不住問:“太宰先生,關於熏的心願你有頭緒嗎?”

“這個嘛,說起來其實相當簡單。”太宰把手插在口袋裏,歪頭看著我,“熏小姐的心結在於城田和蒼松,以及關愛她的父母。”

“恩……那我們把他們合謀殘害學生的證據匿名送到警局,把一切交給警部解決就萬事大吉了吧。”我把下巴埋在懷裏的塑料袋上,想想又皺起眉,“但是…這一切警部一定會通知熏的父母,這不等於把他們的傷口再血淋淋的剖開嗎?”

“所以以上行不通,理論上報復一個人的最佳方案是奪走他最在乎的東西。”太宰拉長語調,細細解釋。“城田這些年的膽大妄為都建立在他背後強大家族的基礎上,而松倉這種心理失衡的惡鬼,還是送到瘋人院更適合吧。”

“嗯…”我沉思,讓一個家族倒台的手段無非就是支持他的競爭對手、輿論曝光讓產業迅速縮水,這些我都有所了解,但在這種情況下不好操作啊。

太宰輕笑著把手搭在我的肩上:“綾子真是乖孩子呢,熏小姐的情況適合更簡單直接的方法呢,雪奈小姐也是。”

“唔…?”

一番籌謀後又是許久,我拎著在小賣部買的面包,終於趕在在女寢大門上鎖前進了大門。

昨天在宿管站前的小椅子上坐了好久,宿管阿姨估計眼熟我了,看著我和不遠處朝我揮手的太宰,嘖嘖兩聲搖著頭走開。

不就是被誤會麽,反正也不會永遠留在這裏,問題不大。

我用‘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眼神看著阿姨的背影,腳步輕快的離開了。

今晚的月光要明亮的多,我一路踩著自己的影子進了宿舍樓。

多數學生已經安分的呆在寢室,我孤零零的爬上四樓。

我一手護著面包袋一手從口袋裏拿出寢室鑰匙,順手捏了一下掛在鑰匙圈上的舊娃娃——這手感質地,真的超級熟悉呀。

“我回來了。”我打開門,小聲打招呼。

“綾子,你回來了。”附身加藤玲花的熏視線從安靜躺在床上的雪奈身上移開,轉頭和我打招呼。

我已經很久沒有聽見過這麽日常的對話了。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吃晚飯,我帶了點面包。”

“……”熏愣住了,摸著胃部很久才反應過來,“我已經很久沒吃過東西了,綾子真細心呀。”

“雪奈怎麽樣了,有哪裏不舒服嗎?”

雪奈已經醒了,安靜的躺在上鋪,而熏跪坐在床尾。床不大,我還是不要爬上去添亂了。

“我沒事,你們別擔心。”雪奈的聲音清淺但吐字清晰。

“都是我的錯…”熏沉默片刻,失控般雙手捂住臉,所有的委屈和痛楚在她的音調中終於抑制不住了。“都是我的錯…我的自殺傷害了疼愛我的父母,情緒失控又傷害了一直陪著我的雪奈…果然我還是消失更好…嗚嗚…”

“熏…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不要傷心了……”任何安慰的話語在此時都顯得蒼白無力,雪奈艱難的撐起身體,環抱住縮成一團、小小的熏。

淺淺的憾然的哀痛彌漫在小小的寢室裏。

我靜靜的站著,感到心口悶痛,如果不是城田廣雄這些喪失人性的惡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也許,讓這些惡鬼消失是一個不錯的辦法——這樣的想法在我的腦海裏越來越清晰。

我睜大眼仰頭看著她們,語氣輕飄:“這麽痛苦,如果熏自己動手除了城田廣雄會不會開心一點呢?”

熏的眼神更哀切了,“城田廣雄從不感到愧疚,心中不懼鬼神不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心虛……我的怨氣沒辦法傷到他。”

“最初成為怨鬼,我的力量薄弱,只能在夜深時侵入城田廣雄的夢境,然而他從未感到恐懼,甚至在我威脅後冷靜的請了神社女巫。”

我無言。城田廣雄這種惡鬼居然被上天偏袒至此。

“那…用你現在附身的這具身體,親自動手如何?”我艱難的吐出太宰之前給我的提議。“拳打腳踢也好,用刀劈砍也好,等你們發泄完所有的怨氣,再把他們送去該去的地方。”

熏抹著眼淚擡起頭,加藤玲花塗著的眼線早就花了,糊在眼底變成青紫的黑眼圈。

雪奈蒼白的臉上露出訝然的驚喜,的手握成拳,慘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真的可以嗎!”熏的嗓音被淚水侵蝕的沙啞,仿佛浪濤中掙紮著抓住枯木的求生者。

“嗯。”

淒淒寒夜我怎麽也睡不著,在不算寬敞的被窩裏反復翻滾,深夜常是一個人思考的最佳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