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拍拍手

狹窄逼仄的房間裏光線昏暗,村中蜷縮著眼中看不見光。

太宰手上拿著刀——之前給我用來防身,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被他順走的那一把,銀白的光暈從刀身流轉到刀尖,冷的晃眼。

我背抵在泛黃的墻壁上,冷意源源不斷的從背脊處蔓延至全身。我仔細看著太宰的一舉一動,心跳在呼吸中似乎變得緩慢,但一下下有力的跳動似乎砸在腦袋上使我感到眩暈。

太宰背對著我,我看見白襯衫貼著他的背脊凸顯出脊柱的形狀,他蹲下身,匕首在他的指尖翻騰出漂亮的刀花。

“原計劃是等小綾子的藥效過了再來找你聊天,現在看來還是直接一點更好呢。”

“啊——唔…啊!”

“疼痛會讓人更清醒不是嗎。”太宰的聲音裏似乎蘊著笑意,他側頭看向緊貼著墻壁勉力支撐的我,“鮮血在某些時刻是必要的哦。”

太宰沒有在意我的回答,他轉過臉,地上的村中面色惶恐,看著太宰的表情像是看著惡魔。

疼痛的確是有效的,村中發出短促的求饒聲。

“抱歉,你說的話我聽不清呢。”

來到這裏後血腥味一直縈繞在我鼻尖,村中身上的味道已經讓我感到麻木了。

太宰把我帶到這裏,他想做什麽呢?

為了看他拷問村中?不是的,我似乎看見囿於黑夜中的孩子,試探著把手從他劃好的安全圈裏伸出,他看著我,只要我舉動稍有不對他就收回手,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

為什麽是我呢…?

我看著表情冷酷的太宰,突然很難過。

“今天嘗試吊頸自殺,為了防止自殺成功後沒有人分享我的喜悅,所以先提前告訴小綾子~”

之前我和太宰多數時候都是通過文字交流的,除了他在自殺前的報備。

翻開聊天記錄,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發來的語音都是諸如此類的話語。

村中的慘叫聲在我耳邊飄遠,我垂下眼看著腳尖思緒混亂。

我該覺得到懼怕甚至想要逃離的,但現在只感受到深切的哀傷。

太宰伸出手在向我發出求救信號,我不知我何德何能可以‘救助他’,但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唯一想做的就是拉住他,把他從狹隘的黑夜裏拉出來。

良久,我平靜的擡起頭。

我不想丟了我難得的朋友。

我不管地上翻滾求饒泅開的一片血跡,我不管太宰手上染紅散發腥氣的液體,我不管天際昏暗陽光已經休憩,我只輕輕走到他的身邊。

“太宰先生,我是櫻谷綾子…”我仰起頭看著他白皙的側臉,“很高興認識你,我的朋友。”

太宰看著我,嘴角勾起笑出聲,他像個孩子笑了很久,定定的看著我。

“啊,我知道了。”他身上與我無形相隔的仿佛一觸就破但又遠如隔山的薄膜消失了。“我是太宰治,很高興認識你…綾子。”

多年以後,我們互相倚著面對黃昏,細數鮮花凋零、雲消雨霽,看著落日東升和鐘聲轟鳴,我也能常常想起,這個仿若在黑暗中開出稚嫩白花的笑容。

當然,後話暫且不提。

我站在一旁看著太宰微笑著一字一句盡往村中的軟肋上戳,我感到自己臉上的表情冷淡,曾被五月稱為纖細敏感的同情心沒有出現在村中身上。

我對皮肉上的傷痕無動於衷,因為不論是人或是動物,被剖開皮膚後都是這般情狀——鮮紅的肉塊被黃色脂肪包裹,顏色絢爛鮮活。

村中身上的切口不深,流血也不多,但太宰專挑身體最敏感,最不耐受疼痛的地方動手。

若是性格剛烈,不忍屈辱的人唯一可做的便是咬舌自盡了吧。

但村中不是。

疼痛喚回部□□體的操控權,村中急促的呼吸著,氣流噴在地上揚起一片灰塵。他的嗓音顫抖虛弱,幾乎在太宰問出問題的下一瞬間,就迫不及待把自己知道的和盤托出。

“原來如此,懲罰遊戲是專門為死後的惡人準備的,一次次掙紮求生到最後通過審核可以復活……”太宰踱著步子,嘟囔著得來的情報。“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啊。”

“你說我現在自殺成功會不會進入懲罰遊戲呢,綾子?”

“太宰先生。”我看著他義正辭嚴,“作為朋友我不能幹涉你的自殺愛好,但我必須要阻止你的做死行為。”

“是這樣嗎?”

“沒錯哦。”

毫無營養的對話結束,我具現化出一瓶粉色的糖果,捏著瓶子在太宰面前晃晃,糖球砸在瓶身上活潑的可愛。

“可以嗎,太宰先生?”我指著太宰問完話後如同一截枯木的村中。

他知道的,粉色的糖果可以恢復傷口。

“可以哦。”太宰點頭,順手幫我卸了村中的下頜。

哇哦,朋友你真是太體貼了。

我把糖果一骨碌全部倒進村中嘴裏,想想覺得不夠又拿出一瓶紫色的,也倒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