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周既整個人都是懵的,他不相信。

“這不可能,來來那麽注重養身,每周都有堅持鍛煉,怎麽可能?”周既嘴裏說著不可能,腦子裏卻想起沈來治不好的咳嗽來,整個人都恍惚了起來。

張秀苒起身離開椅子,把整個房間都讓給了周既。

從虛掩的門縫裏望進去,可以看到周既跌坐在地上,手握著拳頭以背面擋在嘴邊,臉上有水光反射。

很多事回頭看的時候,那些蛛絲馬跡是那麽的明顯,可當時卻忽略得那麽理所當然。

那天在電影院,沈來的手抓得那麽緊,嘴唇都咬流血了是在忍疼嗎?

還有最後那天晚上,他覆在沈來身上問她是不是疼,因為她的眉頭蹙得太緊了,沈來圈著他的脖子道:“嗯,你太用力了。”因為她慣來喜歡在床上哼哼唧唧,所以他當時只以為她是矯情。那時候她也是再忍疼嗎?

周既不知道,當著他的面忍疼的沈來,背後得有多疼。

周既難以想象,沈來那種手擦破皮血都沒流,就夠她皺半天眉頭的人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在他面前演得那麽自然。

為什麽沈來一句都不肯在他面前透露?原因周既不能說猜不到,卻沒料到沈來心狠如斯。她生命裏的凡此種種都不再允許他置喙和參加。

可是那半個月,沈來那麽俏皮、陽光,會對著他撒嬌、耍賴,讓他以為真的能回到從前,到頭來卻不過是場空歡喜。

她那麽恨他,為何最後卻肯賣力敷衍他?

說什麽女人也有需要的屁話,周既是不信的,那時沈來疼成那樣,哪裏還需要他。可是為什麽?

早晨張秀苒敲門叫周既吃飯的時候,周既依舊保持著昨天的坐姿,她能理解,沈來走的那天,她也是在椅子上呆呆地坐了一個晚上。

“吃飯吧。”

陽光照進屋子裏,周既伸手擋了擋光線,適應了許久,才走出房門。看向張秀苒的時候,周既不禁想苦笑,他想他知道原因了,也得感謝張秀苒,到了最後一刻沈來還肯敷衍他,並最終將他帶到這裏,不都是為了張秀苒嗎?

因為沈來不在了呀!誰來幫她守護她的媽媽呢?所以你看沈來敷衍他敷衍得多用心。

周既吃不下飯,看著張秀苒酷似沈來的臉,一個大男人的鼻子就忍不住酸。“媽,她,來來她,最後去了哪裏?”

張秀苒的筷子頓了頓,“她走的時候說,想去伊拉克、利比亞、阿富汗那些地方。”

周既又是一聲苦笑,“嗯,是她會選的地方。她曾經也跟我說過,我還說到時候聘一隊保鏢陪她一起去。”

然則卻沒想到,沈來是認真的。

張秀苒收拾了碗筷,背對著周既道:“走吧,別再來這裏了。”

周既守在門邊卻不挪步,“媽,來來真的就沒有只言片語了嗎?她怎麽舍得你?”

張秀苒看了周既良久,終於回身走回房間,從抽屜裏拿出幾張明信片遞給周既,“這是她寄回來的明信片。”

周既迫不及待地翻看起來,郵戳來自不同的國家,瑞典、冰島、挪威……也真虧沈來用心了。周既和張秀苒都知道,最後的日子,沈來的身體是絕對支撐不起多國走動的。

明信片寫得滿滿的,都是沈來的筆跡,只在最下方有另一個人添上了一排字,是一個挪威地址。

“每個月都能收到,我想未來的每個月也都能收到。”張秀苒淡淡地道。沈來為張秀苒精心安排了一場她還活著的戲,可事實真相如何,卻在人的心底。

周既拿到簽證的第一天就飛往了挪威。

奧格頗有些警惕地看著眼前滿臉疲憊而瘦高的亞洲男人,在他問出之前,周既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口,“Is CoCo here”

CoCo是沈來的英文名,來是come去是go,她叫來來,所以戲稱自己為comecome,英文名取的簡寫,CoCo,卻不是香奈兒的coco。

奧格在聽到“CoCo”的時候挪開了擋住大門的身體,“她不在這兒,你是看到明信片上的地址來的嗎?”奧格說的是中文,而且帶著江城音,全是沈來的功勞。

奧格是個高大的白人,一雙眼睛湛藍清澈,正是沈來最迷的那種顏色,她能為一雙迷人的藍眼睛而追一個季的劇,無論情節好壞。

奧格從冰箱裏取出兩罐啤酒,給了周既一罐。

“我來找CoCo,她不見了。”周既開門見山地道。

奧格道:“她生病了,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周既道。

奧格繼續道:“她給我寫了郵件,說她生了很嚴重的病,我讓她來挪威,我陪她治病,挪威不行,我們就去美國,可是她不肯。她寄了很多明信片給我,讓我每個月寄回給她媽媽,我拜托了很多朋友,請他們從他們的國家寄出給她。”

“後來我就再沒收到過CoCo的信息,所以我把我的地址寫在了明信片上,希望有人能告訴我她的消息,我不敢去打擾她的媽媽,怕戳穿她甜蜜的謊言。”奧格有些憂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