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張秀苒看著重新離開的沈來,眼淚滂沱。

她的女兒一生多舛,生下來就沒了父親,長大後被最愛的人背叛,放下後卻又被老天捉弄,如今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流浪,張秀苒這個無神論者也會忍不住去想,她和沈來是帶著被詛咒的命運而生的嗎?

這也是張秀苒第一次後悔,如果當年她不那麽決絕,重新接納沈存中的話,沈來是不是就能有父親照顧?她小時候身體是不是就不會因為她忙於工作疏於照顧而那麽差?她就不會年紀輕輕……

可是這一刻張秀苒又恨毒了沈存中,為什麽啊,為什麽一切的孽都要落在沈來的身上!

沈來在路邊等公共汽車時,接起了早已等得不耐煩的周既的電話。接起之前,她清了清嗓子。

“媽怎麽說啊?你跟她說了嗎?”周既問。

沈來擠出一絲輕快的語調,“這不是正做思想工作嗎?稍安勿躁行不行。”沈來掛了電話,登上公共汽車,將手機從門拋了出去,將手插在牛仔褲的褲包裏,遙遙地回頭一直看著她媽媽支教的學校。

周既等到天色黃昏時,才忍不住厚起臉皮、鼓起勇氣走進學校的。面對張秀苒對他來說可真不是容易的事兒,他這前嶽母,絕不是看女婿越看越歡喜的那種類型。

周既這輩子還沒在人前慫過,只除了張秀苒,他只但願沈來千萬別學她媽。

門虛掩著,周既敲門進去的時候,張秀苒正在書桌前備課,房間就一個,卻不見沈來的蹤影。

周既清了清嗓子,提醒張秀苒有人來,省得突然說話嚇著她,等張秀苒回過頭,他才開口問道:“媽,來來呢?”

張秀苒看著周既,她恨周既比恨沈存中更甚。因為經歷過,所以知道當初沈來該有多痛,所以她離開了五年才回來。張秀苒會忍不住想,如果那五年沈來就在她身邊,有人照顧她,或許就不會有今日的病痛。

“別叫我媽。”張秀苒冷冷地道。

周既來之前已經將臉都揣兜裏了,笑得幾近諂媚地道:“媽,來來呢?她去洗手間了嗎?”

“她走了。”張秀苒道。

“走了?去哪裏了?”周既的心咯噔一下,他的預感果然靈驗,就知道沈來那麽配合,肯定要耍幺蛾子。

張秀苒看向周既,“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因為沈來連她也並未說出確切的地點。

“不過她走的時候,托我轉達你一句話。”張秀苒停頓了片刻才面無表情地繼續,她的語速好很慢,一個字一個字地刻在了周既的心上,“來來說,如果她現在原諒了你,當初那個孩子又算什麽。”

周既坐在車上,點煙的手都有些抖。山裏的風吹得人骨頭寒,他卻恨不能風能再冷一點兒。

沈來就是那種蔫壞兒的人,你永遠不知道她會在什麽地方給你一刀,她帶著笑的時候,甜得你看不到那瓤子裏的毒。

周既連夜開車回了昆明,他手裏有沈來房間的鑰匙,推門進去裏面空空蕩蕩,幹幹凈凈,什麽也沒有。

周既又沖回自己的房間,看到沈來的衣服還有她的洗漱用品都在,不由松了口氣。只是對面沈來的房間是什麽時候空的?

周既想起來,沈來似乎總有扔不完的垃圾,捐不停的衣服,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搬空了一切。而她之所以那麽主動地搬過來跟他住,只不過是為了騰空她那邊而已。

周既磨了磨牙,心想沈來可真是好樣兒的,不去當戲子真是可惜了。不過她想就這麽甩掉他,那絕對沒門兒,周既發狠地想,他就是對沈來太溫柔了,下回見面就該直接綁在床上,讓她生了孩子再下地。

周既如是安慰自己,不過他也不心慌,張秀苒那麽大一尊神擱這兒,他就不信沈來能不回來。

只是周既從夏天等到冬天,也沒見沈來那兔子露面,甚至一點蹤跡也沒有。

周既翻著手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搞來的張秀苒的通話記錄,看到可疑的,就讓南婷一個一個打回去,卻都不是沈來。山村學校那邊的人回話,也是從沒見過沈來再出現。

周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一定要跟沈來耗下去,可他想他就是咽不下那口氣,他一定要跟沈來生個孩子,讓那個孩子回來。

下鵝毛大雪的那天,高行芬看見周既臉上露出了久違的微笑,不由道:“遇到什麽好事兒了?”

周既笑道:“守株待兔的故事聽過沒?”

高行芬繼續追問,周既卻不肯再多說,惹得高行芬抱怨道:“跟你爸一樣,說話總是說一半留一半。”

周既嘿嘿。

高行芬又問他,“晚上幾點回來?”

周既道:“今天我要去雲南,順利的話明天就回來。”

高行芬又道:“那行李收拾好沒有,我讓王姐給你收拾。”如今周既已經搬回周家來住了,每次出差的東西自然都是高行芬張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