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邵離淵尤擅走一步看十步, 一生就是“周全”二字, 從未像今天這樣被龐牧催著,腦袋一拍想出來的計策就直接拿出去用。

要說心中一點兒不忐忑是絕對不可能的,奈何聖人許了龐牧先斬後奏之權,幾次三番下來, 他隱約覺得自己竟被這莽漢逼的破罐子破摔起來……

下頭差役們是頭一回做這樣的營生, 新奇之余又倍感解氣, 敲鑼打鼓吆喝起來格外賣力。

有那腦子活泛的,幹脆現場編了個曲兒, 或是直接臨時拉了唱曲的一通大喊。因話語簡單直白, 調子朗朗上口,多聽幾遍就有洗腦的效果,百姓們一傳十十傳百,小半個時辰的功夫,恨不得全城都知道了。

“……百姓們都氣的不行, 原本對朝廷那點微詞早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只是破口大罵那外族賊子,什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跑來匯報的差役說的唾沫橫飛口水四濺, 手上的銅鑼都忘了放下, “更有幾家商行掌櫃當場懸賞白銀萬兩, 請全城百姓搜索歹人……”

他活了二十多年, 頭一回見老百姓們這麽活躍,好些人一聽足足有一萬兩銀子,當場飯都顧不上吃, 瞬間丟了碗沖出去,將那貼有陂刹郡主主仆二人畫像的告示欄前擠得水泄不通。

若非職責所在,兄弟們都想親自上場了。

且不說巨額賞金,朝廷這些年待幾個番邦也夠優容寬厚了,誰知那起子人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都到了天子腳下還想挑撥事端。他們做下此等不要臉的醜事,還想叫朝廷替他們轉圜?做夢去吧!

晏驕大喜,“如今全城百姓齊行動,便如甕中捉鱉,逮到人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了。”

那差役正在興頭上,聽了這話連連點頭,“可不是麽,都搶的什麽似的,衙門的人反倒被擠到後頭去了。”

說罷,又滿臉崇拜的道:“如此神計,敵人必然被打個措手不及。”

邵離淵又好笑又好氣,心道莫說敵人,只怕滿朝文武想破頭也想不到咱們的人會這麽幹。

其實不管大祿還是赫特,亦或其他什麽部族、小國,普通百姓根本懶得管什麽霸權、擴張和復仇的,只要能吃飽穿暖生活富足就好了。

前頭近二十年內戰火綿延不斷,受傷害最深的還不是底層人民?如今好不容易盼來和平,好日子還沒過幾天的,偏上頭的貴族要搞事!若大祿朝廷果然發起怒來,回頭首當其沖的還不是平民?

所以,尤其是那些在城中經營多年,好不容易站穩腳跟的胡商們罵的格外厲害。

見有如此神效,邵離淵的心氣倒也平順許多,擺擺手叫他下去。

那差役抱拳行禮,不曾想撞到銅鑼,發出咣的一聲巨響,不光把堂上三人嚇了一跳,才要進門的燕櫻也跟著一哆嗦。

他娘的,殺人不過頭點地,早上那通呵斥還不夠嗎?現在竟要敲鑼打鼓昭告天下了?

“傻站著做什麽,”見他滿臉呆像,邵離淵微微蹙眉道,“可有結果?”

燕櫻這才如夢方醒的進來,兩只眼睛根本都不敢直視龐牧,只梗著脖子目不斜視道:“回稟大人,卑職已經查過,事發至報案的半個時辰內,只有兩夥人出去過。一是出去采買藥材的醫官師徒二人,他們早已歸來,且藥鋪掌櫃並夥計也都證實了,另外來去的路上他們都遇見過巡街衛隊,前後花費時間也對的上,應該沒有再去別的地方做別的事情。”

晏驕聞言點頭。

赫特部所處環境相對惡劣,植被稀疏,藥材匱乏,平時就有好些商人做藥材買賣,那醫官是要隨陂耶郡王回去的,采買些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恰巧她之前就與醫官接觸過,觀他神色不似另有隱瞞的樣子。

“另一夥就是每日去廚房收泔水的。”燕櫻雖有種種毛病,但能在刑部混到天字甲號的位置,自然也是有真本事的。此刻見龐牧似乎沒有繼續追究的意思,漸漸穩下心神,將自己查到的和推斷都細細說了。

“卑職問了那泔水桶的尺寸和數量,深覺陂刹郡主二人便是藏在裏面被偷運出去。”

光赫特部使團就有六十多人,再加上內外守衛和雜役,近百號人每日產出剩菜剩飯等物不是個小數目,每天光是來拉泔水的車就有三輛之多,而每輛車上都有四個一人多深、三四尺寬的大木桶,別說藏兩個身材瘦削的姑娘,便是十個八個壯漢都不成問題。

邵離淵聽到這裏,便知恐怕便是如此,當即不悅道:“叫那負責盤查的人來見我!”又對燕櫻道,“去追查泔水車動向,速將拉車人提來問話。”

燕櫻飛快的偷瞟了龐牧一眼,見他竟也在似笑非笑的瞧著自己,不覺身體一僵,忙收回視線,“回大人,卑職已讓師弟去了。”

昨日守備的頭目自打出事後就覺大禍臨頭,此刻聽聞被傳喚,當真如遭雷擊汗如漿下。他自知狡辯無用,進門之後直接就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