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薛嘉禾不知道容決是什麽時候發覺她愛吃什麽的。

或許更早——攝政王府的廚房到底也是容決的地盤——又或許才不久,總之,容決捏住了薛嘉禾的軟肋,第二日竟真的就來西棠院要帶她一道出攝政王府了。

容決來時薛嘉禾正喝藥,昨日聽過那道令人垂涎的杜康醉雞之後,薛嘉禾做了一整晚大快朵頤的夢,起來時頗餓得有些頭昏眼花,結果到嘴裏的卻最先是碗要苦不苦要甜不甜的湯藥,難得嫌棄地皺了皺眉。

綠盈立刻發覺她的異樣,“殿下,藥有什麽不對?”

“沒有。”薛嘉禾展開雙眉,“我有些餓了。”

綠盈笑道,“這段日子是會餓得快些,我這就去……”

她的話還沒說完,容決已經掀簾進來了。

薛嘉禾從銅鏡裏瞥見他高大身影,算了算時間頗覺驚訝:今日的早朝竟結束得這麽快,容決竟連朝服都換下了?

容決裝束整齊,他抱著手臂在薛嘉禾背後擰眉,“還沒好?”

薛嘉禾從鏡子裏同男人對視,帶著三分不解,“攝政王殿下有何急事?”

“八仙樓不去了?”容決言簡意賅。

薛嘉禾立刻轉臉看他了,明亮的眼睛裏是輕易被點亮的快樂,然而語氣仍然是強自鎮定的模樣,“去八仙樓?”

“從八仙樓快馬加鞭送過來也要半個時辰,早就過了最香的時候。”容決面無表情,“你卻衣服也沒換。”

“這就換。”

薛嘉禾知道自己不該被容決牽著鼻子走,更不該在這時候貿然外出,何況還是和容決同行……

但那可是汴京第一名菜,千金難求的杜康醉雞,一日才做三只,先到先得供不應求,愛吃雞的人怎麽也不可能願意錯過的絕頂佳肴。

在屏風後頭換著衣服的薛嘉禾下定決心:就出格這一次!

綠盈幫著薛嘉禾整理衣裙,有些擔心,“殿下,您不能飲酒。醉雞到底是用酒當佐料的……”

薛嘉禾沉思片刻,還是沒能抵擋誘惑,“我知道醉雞做法,酒是佐料,煮過後並不剩什麽;我少吃些,再有蕭大人給的香,我帶一些在身上。”

綠盈應了聲是,替薛嘉禾將裙擺壓好,便取來花囊禁步,裝進安神香後,輕手輕腳地掛在了薛嘉禾的腰間。

那“安神香”的味道,這幾日間薛嘉禾早就聞習慣了,往鏡中看了一眼便繞出屏風,輕輕吸了口氣將滿溢的期待雀躍壓下,“攝政王殿下,請。”

容決擡眸掃過薛嘉禾一絲不苟的儀表衣著,和她仍舊亮晶晶的眼睛,心裏哼笑一聲。

千金萬金的,結果還比不上一只雞,呸。

容決和薛嘉禾都沒有盛裝出行的意思,管家特意準備了看起來十分低調的一輛馬車,薛嘉禾進到車廂裏後,接著跟進去的卻不是綠盈,而是容決。

剛坐下的薛嘉禾險些踩了自己的裙擺,她往外看了眼,“攝政王殿下不騎馬?”

“騎。”容決沒進車廂,他上下打量薛嘉禾一眼,“管家說你還沒用飯。”

薛嘉禾下意識道,“這不是就要去八仙樓嗎?”

“一大早吃醉雞?”容決嘲諷完,收手就將車簾放下了。

薛嘉禾一愣的功夫,馬車已經悠悠行動起來,她一個人坐在馬車裏,頓時覺得有些無聊。

馬車行了一小段路,薛嘉禾就已經能聽見外頭吆喝的聲音了,她對汴京不熟悉,僅有的幾次出行也是坐著常人避讓的馬車,對這吆五喝六的聲音頗覺親切,想了想便要伸手去掀帷裳的一角,手才剛剛捏住帷裳,外頭就傳來咚咚兩聲敲響,叫她嚇得手一抖又給放了回去。

下一瞬,帷裳外面伸進一只手將其掀起,容決將一個竹筒模樣的東西遞了進來,“喝。”他言簡意賅。

薛嘉禾被剛才那一嚇還有些心跳飛快,怔怔地下意識就伸手接了竹筒,一看才知道這竹筒頂上開了口兒,裏頭裝的是香甜的米粥,還冒著熱氣。

薛嘉禾抿了口,粥的口味中又有些竹香,有些好奇這東西是什麽地方來的,便大著膽子又去將帷裳掀開小小的一角,一只眼睛向外張望而去。

馬車進的是一條極其寬廣的街道,但薛嘉禾這一點縫隙只能瞥見一角風景。

道路旁是規整的店鋪和小攤商販,做著什麽生意的人都有,薛嘉禾瞧了會兒便又看見一個賣竹筒粥的商販,揚了揚眉,將竹筒送到嘴邊又喝了一口。

薛嘉禾幼時生活在幾乎與世隔絕的小村子裏,後來幾經輾轉也都在類似的地方,後來直接進了皇宮,盡奢盡貧的兩極都見過,汴京這般熱鬧的街市卻還是第一次見,不由得看出了神,捧在手裏的粥也給忘了。

容決就騎馬跟在她的馬車旁,因著行為隊伍低調,周圍認出他的人竟也沒有幾個,偶有懷疑自己眼睛的也只是多瞟兩眼便當是認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