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在這日回到攝政王府之前,容決在早朝上聽說了一個他從未想過會出現在朝堂之上的名字。

據說是國子監裏有人大犯欺淩學生之事,險些鬧出人命來,而官員上報的鬧事學生名字中,就有一人姓陳,那是才剛進國子監沒多久、陳富商的兒子。

容決在第一次去陳家之前就將陳家的底細摸了幹凈,乍一聽名字覺得有些耳熟,回想片刻才記起來。

鬧事的學生眼看著就要被國子監除名,容決退朝後便走了一趟陳家。

陳富商的兒子果然稱是臥病在床,陳夫人和陳富商一道出來迎接容決,聽他所言,兩人都有些驚惶失措。

“是怎麽回事?”看在陳夫人的份上,容決耐著性子問。

陳富商擦了擦汗,小心賠笑道,“王爺也知道,我只是個商人,官位是捐的,即便家中有幾個錢,在汴京城也不會被真正的大戶人家看在眼裏,我兒初來乍到,在國子監裏與別人起了口角,進而打了起來,才被人打傷臥病在床,回春堂的大夫說,許要養上半個月才能見人了。”

國子監裏的學生雖大多是少年,但也有年紀較大和較小的,陳富商的兒子算是最小的那一批了。

若真是打起來,他年紀又小、又孤立無援,看著更不像是個能打架的,不占上風也是自然的。

陳夫人在旁補充,“他一直以來都性子忠厚,在生人面前連話都不敢說,常常是被人欺負的……”

容決看了她一眼,見她滿面憂愁憐愛,沒有多說什麽,而是道,“在養傷?我去看看。”

陳夫人一愣,“犬子這幾日高熱,方才剛睡下不久,王爺若有什麽要問的,問我二人便是。”

“陛下已派了人去國子監查訪,不多久必然也會到陳家來。”容決皺了皺眉,“將你們知道的如實相告,若他沒錯,自然不會被除名。”

陳夫人松了口氣,“那國子監那邊,就麻煩王爺多多關照了。”

陳富商聽這話覺得有些奇怪,但不及細想,容決就站了起來,他趕緊也打斷自己的思緒站了起來,“王爺?”

容決沒看陳夫人,“我去見一見陳執銳。”

陳富商立刻低頭應是,沒見到陳夫人在旁試圖阻攔的手眼,“王爺請隨我來。”

陳夫人有些焦躁地跺了跺腳,但在容決威嚴的逼視下到底不敢出聲打斷,絞了絞手指後快步跟上了兩人。

容決一言不發地隨著陳富商去到陳執銳的院子,裏頭飄出淺淺的藥香,下人們在院中悄不做聲地走來行去,同常年熬藥的西棠院有些相似。

陳富商揮退了下人,沒敢多說廢話,將容決請進了屋中。

屋內的床上,男孩躺著緊閉雙目,面色嘴唇都是慘白,額頭上還全都是汗水,確實是一幅高熱的模樣。

容決走進床邊,瞅見男孩的嘴角手臂都帶著淤青,低頭多看了一眼。

陳夫人心中怦怦直跳,她上前幾步越過容決身邊,掏出手帕替陳執銳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勉強笑道,“恐怕這孩子是起不了身給王爺請安了。”

“昏睡了自然不必行禮。”容決深深看了陳夫人一眼,伸手將男孩露在被子外的手臂舉起觀察那上頭的大塊淤青,“這都是和別的學生打架時受的傷?”

陳夫人動了動嘴唇,還沒來得及說話,陳富商便在後面道,“正是,我趕回府時這孩子就已經傷成這樣,我都不知道何處討理,怎麽國子監那頭,我兒還成了鬧事的人呢?王爺明鑒啊!”

容決松了手,“都察院自會有人查個水落石出,清者自清不必擔憂。”

他說完,不再多看陳夫人的臉,轉身便往外走去。

才走了一截,陳夫人就從後頭追了上來,她追得氣喘籲籲,在後頭喊他,“王爺請留步!”

容決多走了幾步才停下來,回頭果然見到陳夫人是孤身一人追上來的。

婦人好容易跑到他身前,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國子監……我兒子會沒事的,是不是?”

容決看著她,“若事情誠如你們二人所說。”

“……”陳夫人撫著胸口,神情頗為無奈,“我們一家人剛來汴京城,是我沒想到國子監裏的勾心鬥角,還以為都是小孩子打打鬧鬧,不想事情鬧得這麽大……等這次風波過去之後,定會好好教導告誡,不再讓這次的事情發生第二次的。”

她說完之後,停頓片刻,沒等到容決的回復,只好又接著說下去。

“容決,上次你來尋我要那玉牌,我也不問你想做什麽就給你了,只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小忙,好嗎?”

容決終於擡了手,他的指腹上印著一截灰黑色的塗料,“陳執銳的傷是假的。”

他受過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傷口,假造的淤傷當然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只用力一抹,果然就蹭了顏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