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2/2頁)

“不要什麽?”奚鶴卿松開她的腳,兩手撐在她兩側,傾身上前,“不要當真?還是不要忘記確有此事?”

顧蘅嚇得匆匆往後退,他卻不退,直將她逼到床角,眼睫幾乎戳到她眼瞼。腳尖不小心踢到床帳,金鉤一搖,帳幔便垂落下來,兀自辟開一處天地。

只有他們兩人。

溫熱鼻息隨帳內一片未熄的綺羅香,悠悠彌散,不消多久便充斥滿帳。細微的光斑從縫隙裏鉆進來,兩人面頰上都有了浮動的粼光,恰似春水靜流,無聲勝有聲。

顧蘅最先消受不住,慌慌錯開目光,濃睫跟小扇子似的忽忽扇動。

面前伸來一只修長的手,衣料摩擦出簌簌細響。

顧蘅心跳得越發快,緊緊閉上眼,便聽奚鶴卿在她耳邊道:“這封家書,是我昨日連夜寫出來的。若你肯嫁我為妻,我便馬上用最快的信鴿送回帝京,拜托家中上定國公府提親。若你不肯......”

沉吟須臾,他寒著嗓子道:“我現在就當著你的面,把信撕了,從此你我二人井水不犯河水。我,奚鶴卿,絕不再打擾你顧蘅。”

床帳內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時間無限悠長,天際緩緩飄來一片雲絮,將日頭遮了去。帳子裏的光,也隨之暗淡下來。

顧蘅腦子裏像在放煙花,噼裏啪啦。頭回經歷這些,她不知該作何反應。

她還懵懂遲疑之際,奚鶴卿已坐起身,舉起信要撕。

她猛吸一口氣,沖上去搶,“別撕別撕,我答應我答應!”

指尖還沒夠著,便聽耳畔響起得逞的嗤笑,她一下回神,大呼上當,正要縮回去,腰肢突然被掐住,稍稍一發力,她便又被拖入那個溫暖的所在,驚愕仰頭。

奚鶴卿朝她抖抖信紙,嘴角笑容邪肆,“你方才說什麽?敢不敢再說一遍?”

顧蘅掙紮不脫,氣鼓鼓道:“沒說什麽!”

話音未落,她便扭開小臉,卻又被他捏著下頜扳回來,“嫁不嫁?我說認真的。”

語氣也是從未有過的誠懇,帶著幾分卑微,隨話音吹在耳邊。

是她從未見過可憐的模樣。

顧蘅心砰砰跳起來,低頭扯著裙絳,小聲嚅囁:“那那那我以後還是老大麽?”

奚鶴卿怔愣片刻,眼中神采大現,望著懷中嬌嬌小小的姑娘,恨不得馬上將人揉進心坎。

卻還昂著下巴,故作矜持道:“我看你手無縛雞之力,讓你當老大,也不是不可以。”

說著,手臂又繞上她柳腰。

顧蘅咬了咬唇瓣,甕聲甕氣道:“既然我是老大,那你還服不服我?”

奚鶴卿輕笑,“服。”

邊說,手臂邊收緊一分。

“那我以後還能不能欺負你?”

手微微一顫,他不說話了。

顧蘅蹭的擡起頭,撅起嘴看他。眼眶裏還殘留著水意,瀲灩如春。

對峙半刻,奚鶴卿偏頭微微一哂,無奈地嘆口氣,托起她後腦勺,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撞。

“我心甘情願讓你欺負一輩子。”

說得那麽認真,好像誓言一般。

深邃的眼眸中斂盡星辰,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顧蘅仿佛被那星子吸引進去,水色光影下,雪腮緩緩浸染上清淺的菡萏色。

生怕被他看見了笑話,她忙搶來他手裏的大紅蓋頭,蒙在臉上。

誰知他卻笑得越發賣力,“現在就把蓋頭蒙上了?就這麽著急要嫁?”

顧蘅捂著臉,哼哼唧唧踢蹬。

結果被隔著蓋頭,猝不及防地啄了一口,小臉瞬間就比這大紅蓋頭還要嬌艷。

*

江南的雨水總也沒個準頭,說來就來。早間還酷日當空,才吃過午膳,便烏雲密布,“呼啦”下起雨來。

雨幕如簾,滿地青苔暈開淡綠色水泊。

顧慈一手撐傘,一手提著食盒,小心翼翼繞開水窪,來到裴行知的庭院內。庭中遍植翠竹,隨風搖落珠大的水滴。

顧慈蹦到廊下,收傘,拍打衣裳上的落珠。秋風鼓蕩,她下意識地細細顫了顫身子,仰面看著面前的大門,舉手要敲,卻又停住。

昨夜,戚北落突然說要回京,她頗為意外,但仔細一想,卻也正中她下懷。

左右姐姐和奚鶴卿的事已然有了眉目,再尋個機會同外祖母和母親解釋。她們都是明理的人,不會做棒打鴛鴦的事,只是......

這個裴行知該怎麽辦?

臨走前,總得跟人家解釋清楚,再道個歉。不為姐姐的事,也得為自己的事。

可,真的好難啊!

比重生後,跟戚北落解除誤會還要讓她難以啟齒。

手舉了大半天,到底是沒膽子落下。顧慈回身望向月洞門,不由打起退堂鼓。

門內忽然響起個清泉般的聲音:“既然都來了,何不進來小坐,吃盞熱茶,烤烤火,去了這一身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