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啊!”

顧蘅驚叫一聲,仿佛抓著了火炭,忙不叠揚手丟開,縮到床角。

奚鶴卿接住蓋頭,捺著嘴角,展開翻看,墨玉般的眸瞳裏散著惋惜的光。

顧蘅定睛細看,竟還看出幾分幸災樂禍,登時氣了個倒仰,這家夥就是成心氣她來了!

“不許你看!”

她飛沖過去,伸手要搶。

奚鶴卿早有所料,微微側身擡手,便躲了過去。而顧蘅動作太猛,一時沒刹住,膝蓋在床沿滑了下,人便大頭朝下栽去。

原以為自己要摔破相,她驚閉上眼睛不敢看。

可不等冷硬的質感將她腦袋砸開花,腰間忽地一緊,往上一撈,天旋地轉間,她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愕然睜眼,一張清俊面容正含笑望來。

清晨陽光明亮純凈,案頭綺色琉璃盞折射出熠熠明光,浮沉翩飛。

奚鶴卿半邊面頰沉在細碎光影裏,白皙如玉,狹長的眼角弧線下隱顯淡淡黑影。黑與白的鮮明對比,猶襯幾分弱,定是昨夜未曾休息好所致。

眼波輕蕩,她的身影也在他眼中,隨陽光微微搖曳。

他該不會在這,照顧了她一整夜吧......

顧蘅睫尖一顫,內心深處不知哪個角落燃起一根小小燭火,不灼熱,卻溫暖而恒久,照亮整間心房。

然下一瞬,奚鶴卿嘴角一勾,便打破了所有遐思,“顧蘅,這一大早就給我行這麽個大禮,你未免也太客氣了。”

顧蘅咬牙,一把推開他,“不要臉!”

說完,她氣哼哼地撿起地上的繡鞋就往腳上穿。可一顆心跳得劇烈至極,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緊張的,連帶著手也不聽使喚,不過是一只鞋子,折騰大半天,卻怎麽也套不進去。

身邊傳來暗笑聲,“都睡了一夜了,怎的這酒勁還沒過去?”

顧蘅越發慌亂,抻腿用力一蹬,繡鞋便飛了出去。

“嗤——”

暗笑聲變大,顧蘅惡狠狠瞪去,奚鶴卿便幹脆撤了掩口的手,直接變成明笑。

顧蘅氣急敗壞,垂著腦袋,素手緊捏裙絳,在兩膝上慢慢攥成拳頭。

若從頭算起,她和奚鶴卿少說也認識了十來年,從來都只有她在他面前耀武揚威的份。可自從上回那次意外之吻後,情況就完全調了個個兒。

一次次出醜也就算了,眼下竟還流落到被他嘲笑的地步?虧她這幾日還想著要同他表明心跡呢......

越想眼眶越紅,一吸鼻子,淚珠便順著粉白臉頰滑落,啪唧,在裙上碎開花。

笑聲驟然收聲,屋內瞬間安靜下來,氣氛仿佛凝結了一層薄冰,軟糯哭聲便顯得更加刺耳。

良久,身側人影一動,將飛出去的那只繡鞋撿回,蹲在她面前,仰面,從下往上瞧她。

顧蘅忙撇開腦袋,吸吸鼻子,“看什麽看,沒見過別人哭啊。”

奚鶴卿短促一哼,“是沒見過你哭。”

顧蘅倒吸口氣,飛起一腳踹去,“滾!”

奚鶴卿偏身一躲,輕巧擡手,便抓住了她的腳踝。細細小小一只,他兩根手指便能輕松將它完全圈起來。

“你松開!松開!”

顧蘅蹬腿掙紮,腳踝在他覆著薄繭的手掌上摩挲,膚如凝脂,即便隔著羅襪,仿佛也能觸及其中滑膩。

原以為是個河東獅,不料卻內裏還是個嬌氣的小姑娘。

奚鶴卿輕笑,喉結微不可見地滑動了下,屏息靜氣,按下她的腳,捏著繡鞋往上套。顧蘅以為他又憋著什麽壞水,掙紮得越發厲害。

手中越發滑膩,這回他連呼吸都灼熱了一層,加重力道拽住她的腳,“別動!”

鳳眼帶著怒氣,兇巴巴地蹬過來。

顧蘅心頭一蹦,還真老老實實坐好,圓著眼睛看他,一動不敢動。熱意透過羅襪灼在她踝間,周遭空氣仿佛也燙了一個度。

她垂眸望著面前山一樣堅實身形,心旌再次搖曳,深吸一口氣,問道:“昨夜我醉酒,是你送我回來的?”

圈在她腳上的指尖一頓,片刻又動起來,“嗯。”

“我......沒說什麽吧?”

“嗯。”

顧蘅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地拍了拍胸口。

誰知下一刻,奚鶴卿便擡頭哂笑,“除了哭著喊著說要嫁給我之外,確實就沒說什麽了。”

顧蘅呼吸猛然一滯,烏溜溜的眼珠經淚水洗過,幹凈明亮得不像話,波光微顫,仿佛被石子驚動的兩汪清澗。

“你、你胡說,我怎會......怎會......”

她聲音漸輕,幾不可聞。

記憶的線頭突然被觸動,昨夜的一幕幕都浮上腦海,依稀還有一聲蒼白到近乎乞求的問話。只是她當時已入夢鄉,辨不出是夢是醒。

男人炙熱的目光灼灼投來,窗前日頭似的,不可忽視。

顧蘅心如鹿撞,捂著胸口慌慌扭頭,“就、就算真有這事,那也都是酒話,不作數的,你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