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

江璃放冷了聲音:“朕高不高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嬈,你若真是為了阿嬈好,就該跟朕說實話”,他微頓,神情寒凜,正視寧輝:“嶽父可知,阿嬈中的根本不是惑心毒,而是六尾窟殺。”

寧輝原本怒氣橫漾的臉瞬時僵了,不可置信、怔怔地看向江璃。

“所謂惑心,不過是讓人失去一部分記憶,而六尾窟殺呢,卻是能要命的。如今阿嬈什麽都不記得了,連什麽人曾經想要她的命都不記得了,若是他們再出現在她的面前,你覺得她會對他們設防嗎?”

江璃的話徹底把寧輝逼到了千仞懸崖前,進退維谷。他眉目沉凝,重重垂下,不知該作何抉擇。

六尾窟殺……

寧嬈覺得這名字甚是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

但絕對不是從江璃的嘴裏。他向來對自己中毒一事諱莫如深,特意問都問不出什麽,更遑論主動提起了。

那是在哪裏聽過呢……

她腦中的一根弦倏然繃起,又如被一根手指輕輕撚過,發出震顫心神的音波。

想起來了。

在沛縣時,她和江璃去探望江偃,臨行時撞見了孫鈺兒,江璃拉著她躲去了蓬草堆後,聽見了孟淮竹和孫鈺兒的爭執。

當時孫鈺兒執意要與雍涼成親,並且再也不插手雲梁之事,孟淮竹就威脅過她:只要飲過一杯六尾窟殺,就與雲梁再無瓜葛……

孟淮竹說這是她的規矩。

還說孫鈺兒像極了一個人,話外之意,曾有一個人如同孫鈺兒一般對所謂的美人計厭惡了,想要擺脫與她的關系,所以那人飲下了六尾窟殺……

那時寧嬈聽到只覺心裏異樣,可卻從未細想,孟淮竹口中的那個人會與自己有什麽關系。

會不會,那個人就是她呢?

觸及到了這樣的一種可能,就像打開了一方新的天地,無數念頭猜測接踵而來——若是當年她一反常態執意要嫁給江璃的目的不單純,那會不會她早就和孟淮竹有了勾結?

江璃今日是有備而來,他氣勢凜然地來質問父親自己是誰的女兒,鐵定是心中已有了猜測。

寧嬈的心不由得加速跳動,如脫兔,幾乎快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娘娘,你為何站在這裏不進去?”

玄珠尋她來了。

清脆的嗓音透破書房的門帷,清晰地傳了進去。

本在對峙各不相讓的江璃和寧輝陡然間臉色大變,對視一眼,江璃率先反應過來,忙上前去開門。

寧嬈就站在門外,刺目的陽光落在她身上,襯得臉色蒼白。

“阿……阿嬈。”今日自始至終都穩坐釣魚台的江璃第一次覺出慌亂,看著她的臉色,心中甚是不安:“你何時來的?”

寧嬈凝著他,緘然不語。

這麽好的景桓,這麽緊張自己愛護自己的景桓,若是從一開始與他的相遇就是一場陰謀,嫁給他是陰謀,成為皇後也是陰謀,那麽她該怎麽辦?

見她沉默,江璃愈加心慌,握住她的肩:“阿嬈?”

“我聽見你說我中的不是惑心毒,而是六尾窟殺,一時好奇,就沒敲門,站在門外聽了一會兒,你還說給我下毒的人會再來找我……”寧嬈低了頭,再擡起時面上已有恰到好處的忿忿:“他們要是敢來找我,看我打不死他們!”

江璃狐疑地、不放心地審視她的表情,問:“你只聽到了這些?”

寧嬈漾起幾分澄澈幹凈的疑惑:“除了這個,你們還說別的嗎?”

江璃默然,寧輝從他身後走上前,朗聲笑道:“陛下還說,他想喝豫毛峰,為父向來生活簡樸,好不容易有學生孝敬幾兩好茶,這女婿剛進門就惦記上了,你說我上哪兒講理去。”

說完,也不管面前這兩人表情有多古怪,兀自仰頭大笑起來。

寧嬈凝望著自己的父親,眸中一瞬閃現出悲傷的影子,可很快便斂去了。她也學著自己的父親,蘊出戲謔的笑意:“爹,我可是親眼看著你在宣室殿訛了陛下多少珍玩,那些可都是價值連城,怎麽,喝你點好茶你就舍不得了?”

寧輝呷了一聲,抱怨道:“瞧瞧,我就說女兒外向,嫁了人就不顧著娘家了……女兒啊都是給別人養的!”

他一滯,拍了拍寧嬈的肩膀,轉而笑說:“行了,你領陛下去你的閨房裏更衣,我先去前堂看看,你們來的急,家中膳房也沒有準備,我得先看看菜色才能放心。”

說罷,繞過寧嬈順著廊檐往前走。

他臉上含著淡淡的笑,可一旦離開了寧嬈的視線就迅速垮了下來,滿面溫默靜止,心事甸甸,被風迎面一吹,甚至連眼眶都紅了。

寧輝回頭看去,從這個角度寧嬈是背對著他的,可是江璃正對著他。

他看到了寧輝不放心地回顧,輕挑了挑唇角,清俊的面上掠過一絲安撫似得笑意,想讓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