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3/4頁)

孟浮笙強力地壓下嗓子間的澀然,勉強沖寧輝道:“你抱回去吧,給她再起個新名兒,不必讓我知道。”

寧輝點頭,聽孟浮笙又道:“我得盡快回南淮,短期內怕是不會再來魏地了,你要多多保重。”

寧輝讓他放心。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孟浮笙便帶著雍家父子走了。

除夕之夜,街衢上杳無人煙,這三人沐著月色在一片寧謐中漸行漸遠……

寧輝雖然知道這一別大約數年不得聚,可他卻萬萬沒想到這竟是永別……還不到一年,大魏就與雲梁開了戰,雲梁節節敗退,潰不成軍,魏軍攻入王都,孟浮笙派人送走了自己的妻女,獨自一人上了淮山,自縊殉國。

得知消息的時候,寧輝正在長安參加會試,還剩最後一科。

他不知道怎麽了,就握不住筆,寫出來的字曲曲歪歪,很快就洇成了一團。

結果自然是名落孫山。

落榜仕子大多留在了長安,穿梭於酒肆茶樓,一面溫習功課,一面經營人脈,渴望能投的貴人門下。

而寧輝自獨自一聲不響地收拾行李,回鄉了。

夫人和女兒在家鄉等他。

他給孟淮雪改名為寧嬈,為此還搬了幾次家,真正地當成親生女兒養在膝下……

夫人對她寵愛有加,視若掌上明珠,並且再也沒提給他納妾的事兒……

每當寧輝望著這玉雪可愛的小孩兒,都不禁感嘆:這麽可愛的孩子,簡直是天賜給他的仙女兒……

後來,仙女兒長到了四歲,開始上房揭瓦了……

不知是他們夫婦把孩子養的太好,還是孟氏王族血脈優良,寧嬈天生力氣比同齡的孩子大許多,他拿回家的典冊卷帙,用不了一會兒就能被她拆的四零八落。

寧輝對此敢怒不敢言,因為他膽敢兇一下寧嬈,他夫人得追著他把他打成豬頭……

他有時憂郁的心想,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

三年一度的大考如期而至,寧氏夫婦商量了商量,決定舉家遷往長安。因為自從養了寧嬈之後,發現這孩子太費錢,寧輝的那點潤筆費已經難以支撐家計,只能去上京長安另謀生計。

從睦州到長安,數十裏路,為了省點車馬費,一路上坐一會兒車,走一段兒路,四歲大的寧嬈穿了一身洗的幹凈的粗布衫褲,挺著小肚腩,背著她的小包袱緊跟著自己的爹娘,一天路走下來染了一身的灰塵……

她把母親給她的小幹糧分了若幹份,每次饞了就拿出一小塊啃,有時一啃能啃一天。啃著啃著,又添了新的幹糧,她就把舊幹糧忘了,等想起來找出來的時候已經發了黴……

寧嬈對著壞掉的幹糧傷心地哭了,被寧輝發現,毫不猶豫、狠狠地嘲笑了她。

於是,寧嬈哭得更厲害……

寧夫人聞聲而來,等弄明白了是怎麽回事,二話不說抄起掃帚就朝著寧輝招呼,追得他滿院子跑。

一看她爹被打了,寧嬈就不想哭了,一邊拍手叫好,一邊要求她母親打準一點,打狠一點。

……

一路波折過後,如期到了長安。三人現在客棧打尖,而後寧輝獨自出去租合適的屋舍。

時值灩妃亂政,手下豢養了一群走狗,四下裏亂竄咬人,寧輝不防,被一個騎高頭大馬的兵士撞倒,包袱被撞開,裏面東西散落了一地。

他顧不上查看自己的傷逝,忙去撿東西。

一個中年男子蹲了過來,幫他把東西都撿起來,正巧他腿邊散落了那本《家國志》,便撿起來看,本是臨時起意,誰知翻過一頁便丟不開了。

“好,好文采,好境界,當真是才華稟賦皆屬上乘!”

寧輝系好了包袱看這個人,他穿墨緞襕袍,戴青紗帽,腰帶嵌玉,腳蹬皂靴,氣度文雅不凡,一看便知不是尋常人。

幾個隨從小跑著過來,慌張道:“大人,你沒事吧。”

那人含笑擺了擺手,沖寧輝問:“這是你寫的?”

寧輝呆站著沒答。

隨從看不過眼,揚聲道:“這是文淵閣大學士裴恒裴大人,也是今年科舉的主考,瞧你是個讀書人,怎麽這般不懂規矩?”

寧輝忙端袖揖禮,道:“學生無禮,望大人恕罪。”

裴恒連道無妨,又問了他一遍:“這篇賦是你寫的?”

寧輝搖頭:“不是,是我好友所寫贈與我的。”

“那你這位好友……”

寧輝暗淡了神色,喟然道:“他已經去世了。”

裴恒一愣,不無可惜道:“真是英才,天妒英才。”末了,又看看寧輝,不無贊賞道:“他文采好,你人品好,你明知道我的身份,而你這個好友又已經去世了,你就算把這東西算在自己身上也無人知道,你卻能對我說實話,真是難得。”

他翻開《家國志》,見扉頁有印章,念道:“寧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