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回憶...(第4/5頁)

那夜她們在鴻蒙殿誦經,直到亥時。

寧嬈動了胎氣,請在昭陽殿的兩位太醫看過,說是脈象紊亂,可能會早產。

彼時各道宮門關閉,若要回太醫院取藥,必得從內直司取回各宮門的墨敕玉符,方能大開宮門,暢行無阻。

寧嬈撐著力氣,讓玄珠去向鴻蒙殿裏的太後遞信,請她為自己安排,因她實在痛得快要背過氣去了,江璃不在,她沒有氣力去做更詳盡的安排。

這個信兒沒有到太後跟前就被截下了。

燕夫人矯詔,太後鳳體有恙,將整個太醫院連同昭陽殿的兩個太醫全押進了鴻蒙殿,而後關閉端華門,任誰敲都不會再開。

寧嬈只有讓小靜去找江偃。

江偃那夜從昭陽殿出來,持劍硬闖端華門,冒著天下大不韙打傷了宮門守衛,看上去是荒唐至極、自尋死路,但其實在當時除了這樣已沒有別的辦法。

他打傷守衛,在重重圍追堵截中殺出一條血路,渾身是傷地闖到太後面前,撲通一下跌倒,氣若懸絲卻無比執拗地一遍遍重復:“皇後早產,母後救命……”

太後慌忙親自領著太醫去昭陽殿,一夜的兵荒馬亂,終於在鬼門關前救回了已奄奄一息的寧嬈和那個還沒出生就命途多舛的孩子。

江璃回宮已是第二天了。

他從自己母親那裏聽完了整個故事,只覺通體寒涼,立刻抓捕了當夜在鴻蒙殿當差的禁衛和端華門的宮門值守,嚴加審訊。

這樣的一個局,憑一個燕夫人是無論如何也完成不了的。

但是審訊一無所獲,那位燕夫人卻先懸梁自盡了。

朝野上下一片嘩然,各種指向寧嬈的謠言四起。

就是在這樣的情境下,宗正府審訊江偃,江偃一口咬定自己吃酒誤事,他夜闖端華門是一時沖動,與旁人絕無相幹。

結果就是被逐出長安。

他離開長安那天,寧嬈在昭陽殿的北窗前站了一天,從日出到日落,一動不動。

江璃下朝回來,默不作聲地站在她身後看了一會兒,轉身便走。

走出幾步,腰間一緊,被人從身後抱住。

他能感覺到寧嬈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了他的後背上,溫熱,濡濕……

江璃忙回頭去看,見她滿臉是淚,低著頭,貼在她的身上,怎麽拽也拽不開。

“阿嬈……”

她哭得更加厲害,抽泣聲都變得沙啞。

江璃從袖間摸出一方絲帕,一點一點地給她擦眼淚,有些慌張:“阿嬈,你別哭,別哭……我不會再問了,凡是你不想讓我知道的我都可以不知道,我不會再強迫你,也不會再為難你,只要你不離開我,什麽都可以,我絕不會再提。”

窗外落日熔金,余暉灑遍了瓊枝玉樹,宛若最後的燦爛。

從這一日起這一篇徹底翻了過去,他們默契地都不再提,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可見的,只是寧嬈一天一天飛速地成長,從一個心無城府、率真的女子迅速成長為縝密周全的皇後,她更好像在彌補自己曾經犯過的錯,孝順太後,善待宗親官眷,並且跟那位曾為她九死一生的楚王再無任何瓜葛。

……

江璃嘆了口氣,看著已經聽傻了的寧嬈,沒忍住,又將視線移向那一地的碎瓷片。

寧嬈神情憂郁,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喃喃自語:“原來夜闖端華門是這樣的,那這個人情可欠大了……”

江璃沉默了一陣兒,道:“你欠的不只是人情。”

嗯?

寧嬈擡頭看他。

“你剛才摔的的青釉葵瓶是前周汝窯燒制,乃是玄宗皇帝的愛物,瓶底還有玄宗的題詞,作價……”江璃低頭估算了一番,以一種嚴謹誠懇的語氣道:“作價十二萬兩。”

“啥?”

寧嬈也顧不上憂郁了,起身盯著地上的碎瓷片,錯愕:“這個破瓶子十二萬兩?”

江璃點頭,“你眼光真好,這裏邊就屬它貴。”

眼光好?就屬它貴?

寧嬈覺得自己快哭了,後退一步,淒慘地看著江璃:“那怎麽辦?”

“賠啊,還能怎麽辦?”江璃一臉的理所應當。

寧嬈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臟,膽顫地問:“我有錢嗎?”

江璃點頭:“有,你有月例。”

寧嬈松了口氣,咧嘴笑問:“月例?多少?”

“每月一千兩。”

哇塞,這麽多!比她爹一年的俸祿也差不了多少了。

她掰著手指頭算一算,算一算……笑容漸漸垮下來。

“一個月一千兩,一年一萬兩千兩,也就是我要扣十年的月例才能賠完……”

江璃挑了挑她的下頜,笑道:“真會算,對極了。”

呵呵噠!

寧嬈一蹦老遠,泄憤似得猛力拍案幾,拍的咣當咣當響,抗議:“你說十二萬兩就十二萬兩啊,你這分明是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