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成,等上兩日,就該香消玉殞了,太醫既然來了,總得瞧出是什麽病症來,好端端的,突然心窩子直燒,壓根兒我就沒補過,哪來的不受補?”

安嫻不樂意,這會子她熱的恨不得鉆進冰天雪地裏去,唯一能緩解她的就是跟前齊荀的胳膊彎。

安嫻紅彤彤的面額貼在齊荀胳膊肘的錦布之上,綢緞的冰涼透過肌膚,為她褪去了不少熱量,偶爾嗅到的一股淡淡清雅氣息,雖清淡,卻賽過了屋裏子點著的安神檀香。

安嫻對太醫說話時,腦袋也未挪動分毫,齊荀身上傳來的絲絲清涼,讓她離不開,反而更想貪婪地往裏湊,奈何自己氣力太小,拗不過齊荀鉗住的那只手。

太醫被安嫻問住了,具體補沒補,他還真不知道,可安娘娘眼下這症狀擺在跟前,就是那麽回事,再往明了說,他也不好說。

太醫退了兩步,不得已才對殿下說道,“殿下若是方便,臣有話要說。”

齊荀心裏其實大概有底了,這幾日安嫻除了喝了兩位側妃送來的湯,也沒吃過旁的東西。

再一想起今兒在園子裏遇上的許氏,齊荀的臉色越見難看,補藥那方面的東西他並不懂,皇宮內對此類藥物一貫管理嚴格,屬於禁品,沒人會找死敢在東宮動手腳。

齊荀一臉陰沉地站起身,胳膊卻被安嫻纏住絲毫不想松開,垂目瞧去,就見安嫻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不住的流淌,嬌氣的哭腔裏還帶著顫抖,“我是得了什麽治不好的病嗎?怎的連太醫都不敢在我面前說了。”

“過完這個年,我才十七,如玉似玉的年紀,總不能剛嫁給你就去見閻王,我,我還沒活夠呢......”安嫻音色都變了,是真真切切地害怕,系統太不靠譜,沒事的時候緊著出來嚷嚷,這會子她需要了,喚了它幾次都沒見個動靜,眼下能指望的除了齊荀,還真沒其他人。

往日裏安嫻哭,多少帶了些嬌蠻,而當下,望向齊荀的那雙眼裏,滿是楚楚可憐,就算是無路可選,好歹對他也是信任的。

安嫻纏住齊荀胳膊的那雙小手,將身上的滾燙傳了幾分過去,屋內的燈火再亮堂,也沒有白日那般讓人意志清醒,朦朧中安嫻的一汪淚珠子,配上她傾城絕色的臉蛋,齊荀心口生出的陌生感,讓他突然就明白了父皇,為何獨獨就見不得皇後哭。

安嫻的那雙眼睛楚楚可憐,只需一望,就能讓人生出保護欲。

妖孽!齊荀腦子裏蹦出來了這想法之後,視線瞬間從安嫻臉上挪開。

“不想死,就去床上躺著別動。”齊荀從來沒有耐心去安撫一個人,人命在他手裏可輕可重,殺過的人多,救過的人也多,從他母妃去世之後,就再也沒有誰能真正牽動他內心的感情,讓他特殊的去護著。

但這話明顯超出了他平時沉默寡言的性子。

聽似冰冷冷的話,可屋裏伺候他的奴才們都知道,那張床,就如他坐的榻一般,是屬於他的東西,沒人敢碰。

齊荀這話對安嫻也奏效,安嫻縱然再難受,也是個怕死的人,乖乖聽了話,煩躁不安地將自個兒往床上挪。

太醫在外弓腰候著,見到齊荀出來,忙地上前兩步,這回說起話來再沒半點含糊,“稟殿下,安娘娘這症狀,確實是補過了頭,臣這裏倒是有緩解降火的,可也沒有那麽快見效,最見效的或許也就那土方法,殿下自個兒清楚就行。”

意思再明確不過了,安娘娘如今這症狀,就只能殿下能解,摟進幔帳內,過上一夜,明兒醒來,說不定安娘娘也就沒事了。

對於一般人來說,這法子不為難。

但太醫說完,齊荀臉上的寒霜又結了一層,進來正殿的東西樣樣都是驗過的,不應該出問題。

“把湯渣子找出來驗。”

剛入夜,因齊荀的這話,正殿這塊可謂是翻了天,要查也不難,才過晚膳不久,安嫻喝過的湯罐子還在後廚房沒來得及洗,這會子被正殿的奴才找上門,拿了就往回跑,倒沒花費功夫。

找是找到了,但太醫驗出來的結果卻是正常的。

許氏罐子裏的補藥,本來量小,不足以至此,林氏那罐子裏也有補藥,兩人輪番上陣,裏面滋補的東西再少,也經不過嬌嬌弱弱的安嫻每頓喝。

若是給齊荀當補身子的喝了也沒事,怪就怪安嫻的身子骨是個不易消化的人,也就是太醫所說的不受補,男女體質又不相同,安嫻陰差陽錯地全喝了,才成了今夜這模樣。

想想去禦膳房才幾日就能將自個兒吃胖,這湯到她身上自然見效成果也快。

“下去吧。”齊荀遣走了太醫,適才只是猜測,如今從太醫口裏得到了應征,齊荀再往東暖閣走 ,腳步便有些沉重。

先前他能說安嫻沒規矩,如今他不占理了,那湯是他自己賞給安嫻喝的,喝出了問題,他不可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