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第2/2頁)

他含笑看著她,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

衣衫大開,墨發披散,如玉雕琢的雋秀容顏,沒有半分淩厲的氣息,眼角眉梢都滿溢著溫柔和期待。

商姒輕輕地吻了上去。

他也很甜。

……

轉眼又是半月,遲聿的傷口已經徹底愈合,在連續去軍營操練多日之後,體格也大體恢復如初,便整頓軍隊,重新出征了。

遲陵在遲聿養傷其間,率兵出征過幾回,沒有兄長在身邊的單打獨鬥,格外磨礪這少年郎的心性,遲陵日益穩重,哪怕奉命在王都照顧商姒,也不再輕易逾距,商姒看著面前眉眼熟悉的男子,眼前的感覺終於取代那一次次的噩夢,城墻下拿箭射她的男子是高高在上的親王,與她非親非故,可眼前的少年卻視她為嫂嫂。

遲陵沒有錯。商姒終於放下了抗拒的情緒,從前因立場不同而造成的傷害,她都不想再計較。

她也從來沒有想到,她曾經那般畏懼的兩個男子,如今都是待她極好的人。

他們守護在她的身邊,竭盡全力想要治好她的病,還想要……做她的家人。

家人。

在冷宮的時候,李爺爺曾對樂兒說,希望她將來能安樂一生,還能遇到比李爺爺更能照顧她的人,他會成為她的家人,握緊她的手走完一生。

商姒滿意了。

……

入秋之時,遲聿班師回朝,沈熙上奏了第一封折子,他自請去昭國邊境,為昭王統一天下的大業效犬馬之勞。

沈熙記得,邊境的那座城至關重要,他要去建功立業,年輕的沈熙只能在遲聿身邊鞍前馬後,可如今這年輕的軀殼裏,住著的是位極人臣的尚書令沈熙。

他有足夠的手腕,重新去開拓一番自己的天地,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舊朝已經覆滅,那麽一切才剛剛開始。

沈熙躊躇滿志,絲毫不見頹廢,商姒試圖挽留過,但他去意已決。

十月初六,商姒親自乘車到城外相送,遲聿陪同前行。

沈熙向遲聿行禮,遲聿卻道:“我是陪樂兒前來,今日,你我不是君臣。”

沈熙便笑道:“那煩請王上照顧好她,讓臣的退出更加值得。”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他小心翼翼地照顧了這麽多年,如今看著商姒,向面對往昔的愛人,也向面對自己這麽多年來的心血,好像日復一日澆灌了一顆樹苗,如今那喬木已遮天蔽日,可以自己更好地生長。

那麽,也不再需要他了。

沈熙想起,自己的父親臨終時,握著他的手殷殷地囑咐,希望他萬事以家族榮辱為重,重新振興沈家,更要照顧好沈氏一族上下百余口人,前世他專注於感情,為了留在她的身邊,主動失去了許多一展宏圖的機會。

今後,他要重新來過,為了別人,更為了自己。

商姒將自己準備好的冬衣送給沈熙,不舍道:“此去遙遠,還望你……早日歸來。”

沈熙微微一笑,想通之後,通身氣質便灑脫了不少,“我會過得很好,只願我歸來之時,還能見你還如此活蹦亂跳。”

他接過冬衣,這冬衣裁剪得妥帖,裏面是一層溫暖的貂皮,內襯用細密的針腳壓出紋路來,看著樸素卻不簡陋,可見情誼珍重。這是商姒親自做了好幾日的衣裳,她說:“從前總是你為我做事,這衣裳便是我的心意。”

沈熙摩挲著上面的針腳,垂下眼道:“我記得你不會刺繡。”

她說:“我近來學會的。”

沈熙微微撼然。

商姒凝望著他,淺淺一笑,“我要好好做回自己了,今後只做商姒,作為女子,不會刺繡怎麽行呢?”

沈熙由衷道:“你改變了很多。”

商姒說:“你也變了。”

兩人相視而笑。

從前一起長大,卻被環境所迫,一直爭鋒相對。商姒有時候會想,若沒有王赟,沒有那麽多算計,那麽她或許永遠也不認識沈熙,也不認識後來的遲聿,她會在冷宮安安穩穩地長大,遠離一切的陰謀詭計,將來若能逃出宮去,就會尋個好人家嫁了。

但也偏偏是王赟,讓她憎恨了沈熙那麽多年。

往事如煙。

沈熙最後和商姒和遲聿作別,轉身進了馬車,商姒看著馬車漸行漸遠,宛若帶走了長安最後的一點記憶,從前的一切掙紮與痛苦都煙消雲散了,在她身後,是巍峨的昭國的王宮,裏面住的是昭國的王後商姒,沒有商述,沒有王赟,沒有大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