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

商姒那天晚上, 一回去就頭疼發作。

她痛得咬著枕頭, 渾身都在一陣一陣地冒著冷汗, 小臉白得如墻紙, 嚇得伺候她的宮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商姒很能忍疼, 至始至終都沒有吭一聲,直到遲聿親自過來了。

他長發還披散著, 衣襟攏得也不太整齊, 陰沉著一張臉, 一過來便坐在了她的床榻邊, 他還沒有挨著她,她卻能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淡淡寒夜的氣息,她忍著疼痛,想要說話, 張口吐出的卻是呻//吟,遲聿臉色鐵青, 將她攔腰抱進自己的懷裏, 冰涼的手隔著衣裳撫摸她的後頸,像是在安慰她。

可他自己就還是個病患, 胸口的繃帶還纏著呢, 商姒忍著疼, 攀著他的脖子,往旁邊蹭了蹭,避開他的傷口, 這才稍稍緩了一口氣。

又有些哭笑不得,白日她跑去探望他,到了晚上就換他過來探望她。

真是多災多難。

“看見了沒。”她靠在遲聿的肩頭,閉著眼睛微微抽氣,咬牙道:“你要是……垮了,我還能活到什麽時候去……”

遲聿抿緊了唇,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商姒暈了過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只知道自己正躺在軟塌上,身邊坐著一個人,長發一直順著背脊滑到了她的臉頰邊,發梢撓得她有些癢癢的,她想也沒想,便伸手一拽,拽不動,那頭發的主人已轉過了頭來,低頭看著她。

兩人對視了很久。

大眼瞪小眼。

商姒睡得有些意識混沌,此刻才回過神來,便有些尷尬地坐起身來,怕他被她拽疼了,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遲疑道:“你……還好吧?”

遲聿眼露無辜之色,身上還纏著繃帶,他手上正捧著藥,才喝了一半。

顯然方才他正在喝藥,就突然被她拽了一下頭發。

兩個傷患。

商姒看著這場景,莫名就覺得好笑,摸著他腦袋頂的手一直沒停,覺得手感還不錯,又順手多摸了幾把,這樣看來,他有點像貓,平日裏驕傲得很,可裝可憐起來,也讓她有些於心不忍,給他三分好臉色,他還能主動湊過來。

商姒想著,便微微露出了笑容。

她伸手環住了遲聿的腰,把臉蛋貼在他的身上,低聲道:“等你的病好起來,就去為我出征吧。”

他的一切動作如今都以她為出發點,她說話也學會了幾分技巧,要讓他好好照顧自己,不能說“我想讓你好好的”,而要說“你好了才能為我做什麽”,極端沒有安全感的遲聿,現在需要她來慢慢誘導。

宮人端上兩碗湯藥來,一碗是商姒的,一碗是遲聿的,倆人便挨在一起,耳鬢廝磨地躺著,遲聿接過屬於商姒那碗湯藥,商姒伸手要去搶,“這是我的。”

遲聿躲開了她的手,兀自舀了一勺藥,遞到她的嘴邊來,顯然是要喂她,商姒糾結地湊過去含住湯匙,喝了一口,卻驚訝道:“是甜的。”

“為什麽會是甜的?”

遲聿道:“現在藥方變了,就變甜了。”

他才不會說,他讓人悄悄往裏面加了不少的糖,還逼著太醫想辦法,讓那些藥不那麽苦。

他要為商姒著想,苦藥不好喝,得改。

商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端過遲聿的藥,也學著他舀了一勺喂他,遲聿低頭乖乖地喝了一口,一雙眼睛不由得笑得彎了起來,商姒問道:“甜嗎?”

遲聿道:“甜。”

商姒輕輕聞了聞那碗藥,聞起來都是苦的,怎麽可能嘗起來是甜的?她毫不客氣地批評他道:“你說謊。”

遲聿:“你喂我,自然是甜的。”

商姒忍不住笑了起來,眸光瀲灩,宛若一泓秋水,她笑起來甚為美麗,遲聿看著她,好像懂了一些什麽,又舀了一勺湯藥遞到她嘴邊,喂她小口小口喝下。

倆人互相喂著對方,你一口我一口,明明平日裏完全可以一飲而盡的藥,竟被他們喝了許久,喝完了藥,商姒又湊過去在遲聿的唇上輕輕一吻,說道:“我分你一點甜的。”

遲聿舔了舔唇瓣,好甜。

比藥更甜的,是她。

遲聿伸出白皙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唇角,若有所思地盯著她。

好想回親過去。

可是不行,他答應了她,說不再強迫她,只要不是她提出的要求,他就不會主動進犯。

遲聿垂下眼,一對睫毛長長的,像兩把刷子,他若有所思地想了許久,忽然擡眼,試探道:“還是有點苦。”

“要不……你再分我一點?”

商姒:“……”

商姒覺得,自己明明是在主動對他怎樣,可為什麽感覺自己才是被調戲的那一個?

眼前遲聿露..骨的眼神,不加掩飾的欲..望,明明他還在克制自己,她卻率先臉紅了他。

商姒撐著身下的軟塌,慢慢向遲聿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