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étoies(第3/4頁)

但是克莉絲面前,是家裏最敏銳有主意,能夠從語言裏看透本質,而且直言不諱的伊麗莎白。

她認真道:“你說的很對,但是比起你說的那種人,其實你也只是走了另一個極端而已。”

克莉絲不服氣,伊麗莎白已經擡手示意,接著說了下去,“那種麻煩其他人還不懂感恩的人,當然不值得我們去效仿。”

“你說你不喜歡別人麻煩你,可是我們呢?我不知道你怎麽和朋友相處。但是很多時候,家裏的事情你都會默默扛下來了,你也從來沒有說被我們麻煩了。”

克莉絲說:“因為你們不是‘別人’啊。”

“沒錯,”伊麗莎白說,“朋友和親人都是不一樣的。那麽,既然你不怕被我們麻煩,那你為什麽不願意麻煩,或者說也多依靠一下我們呢?”

“你有沒有想過,你說話非常謹慎,什麽都考慮得很周全,也非常擅長揣度其他人的想法,就是因為你常常站在其他人的角度考慮,這或許是個善良的習慣。”

“可是……”

伊麗莎白擔憂看她,“克莉絲蒂娜,你這樣會很累的。”

莉迪亞私奔後,六妹是家裏唯一一個沒有生氣失望的人,甚至還默默把這件事處理了,從頭到尾甚至沒有期許過感謝,只是很實事求是要將這件事解決。

就像是經歷過什麽,所以對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了。

所以她好像對誰的期待都很低,也根本不期望任何人幫忙,別人做出什麽事情都不會讓她在意,付出什麽也從來不指望有人感恩。

克莉絲說不出話了。

伊麗莎白用一種很溫柔的目光看她,像是在看一個努力學習走路卻跌倒了的孩子。

“其實你也不用擔心,因為我發現,你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就像你今天想到來找我,我並不覺得你‘麻煩’,相反,我很開心,因為你願意告訴我這些心事,我收到了這份信任,所以也會用信任回報你,以後遇到什麽事情,我也會先想到你。”

“人與人之間的交情,就是有來有往才能建立起來啊。等你發現我們之間完全計較不清的時候,我們就不僅是血緣賦予的姐妹,在精神上也是很親密的人了。”

坐在去學校的驛車上,克莉絲還有些失神。

南希也說,她和過去不太一樣了。

克莉絲垂了眼。

——向司法訴諸無門,被親人落井下石,被友鄰拒之門外……會選擇復仇這條路的人,往往已經走投無路、孤立無援了,根本不會有耐心去等待這種不知在何時的懲罰,當然會不擇手段,向另一個世界尋求力量。

“您經歷過那些嗎?”

當時,星期五是這樣問她的,小心翼翼,帶著期待。

……因為那就是她。

開學總是忙碌的,克莉絲很快就沒心思再去想這些了,直到她終於閑下來,才終於收到加德納舅舅轉寄來的信件。

現在知道寄信人就在英國,還就在自己身邊,再看這個蓋了羅馬,彭伯裏還有倫敦郵戳的信,又因為時間過了這麽久,克莉絲也沒氣了,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她倒要看看,這個人在暴露身份前,和自己隔著一堵墻一本正經寫了些什麽。

火漆似乎是基督山伯爵的爵位紋章圖案,因為幾經轉寄的波折,已經磨損得看不出來原先具體什麽模樣了,克莉絲坐在宿舍裏,拿拆信刀開,展開了寫著意大利文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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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致班納特少爺:

我已經開始學習書信禮儀,您的建議對使我受益匪淺,尤其您再次友善原諒了我,並慷慨提出願意與我通信——實話說,您“委婉”的表達方式讓我開始懷念在馬賽的時光了。

我承認那些拙劣的把戲,卻無法答應您不會再犯。

因為面對您,我的行為就變得連自己都不確定起來,連我自己也非常困惑,為此我想了很久,最後結論是,或許是因為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感情,所以還不太擅長應付。

沒錯,在您出現之前,我是沒有朋友的。

您或許會問,什麽樣的人會沒有朋友呢。

我年輕的少爺,我的出身比您低微太多,所以您或許不知道,一個租著頂樓的人,有比自己大四十多歲的老父親,那麽他的生活裏,除了出海,就只有照顧陪伴他了。

我太知道被欺騙是什麽滋味,所以我向您承諾,並向上帝發誓,這封信裏所有話都是肺腑之言。

我的書信老師說,按照禮儀,除了回復上一封信的內容,還應該禮貌給出新的話題,不讓朋友無話可寫。

可是我覺得,您的生活實在比我精彩更多,似乎不需要我給您提供話題。

您是個善談的人,我猜想您和您的情人寫信,假使那位夫人給您寄一片玫瑰花瓣,您也能寫出長詩回應她,您在倫敦,想必也如羅馬一樣,有無數仰慕您的姑娘,您的同窗好友,說不定會用敞篷的馬車(克莉絲挑眉)載著您去各種新奇有趣的地方遊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