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étoies(第2/4頁)

即使經過今天的事情之後,他還是不能告訴她,甚至因為倫敦人多眼雜,他還要遠遠躲開這個人。

哪怕有一點可能,哪怕知道朋友沒那麽簡單,愛德蒙也不想冒一點風險,讓她也被牽連進復仇的泥淖裏。

這個發現使得愛德蒙更痛苦了,以至於他懷疑這一切都是上帝對他的懲罰和考驗。

之後的日子裏,攝政街搬入了一位新住客。

愛德蒙被日月分割成了兩個人。

外出時是為了事務奔走的冷面勛爵,晚歸後就是一位來去自由、卻將心拘役的囚徒。

因為復仇變得更加虔誠的信徒每晚都不點燈,這樣似乎又回到了牢獄裏,提醒他去銘記仇恨。

從墳墓裏爬出來的人,背負著極高的道德感,用靈魂與上帝簽下契約,決意舍棄一切踏上復仇的不歸之路,要將那些逃離上天和法律懲戒的人也一起拖回地獄去,卻在半路被愛神從背後輕敲了肩膀,趁著他回頭時,為他加冕。

上帝將他解救出來,他卻背棄了教義。

他的朋友用真誠的善意對待他,他卻可鄙地愛上了這個人。

這象征著愛情的香桃木冠冕將愛德蒙壓得喘不過氣,意識到這份心意永遠也得不到回應,更加不能宣之於口,他只能在早起和臨睡前跪在床上,用低沉深情的話語懺悔祈禱,好讓自己將這份禁忌的感情忘掉。

不要去想這個人。

不論是舞會上被葡萄酒暈染的唇色,還是從浴間出來潮濕服帖的頭發,甚至是基督山島他觸碰過光潔溫軟的手背,都不要想。

不要去想每一次對視。

於是他將克莉絲看著他的每一個眼神回憶了一番,或者彎眼輕笑,崇拜信賴,或者紅著眼眶,淚盈於睫。

在幻想著去品嘗那些淚水前,終於,愛德蒙跪坐著垂下頭,絕望發現,連告解無濟於事。

恰好相反,因為自己每日的禱告,讓他找到了理由,更加心安理得去思念那個人。

愛德蒙知道,自己完了。

——我會下地獄的。

又或者,他從來沒有從那裏離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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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出發去劍橋前,克莉絲還是去了一趟彭伯裏。

伊麗莎白只看她一眼就放下了針線,交代喬治安娜來樹蔭下看書,攏好披肩站起身,走向拎著手杖,卻依舊好像不知道往哪放手的六妹。

兩個人並肩沿著一條小溪安靜散步,已經是十月,澄澈的水流中有色彩繽紛的秋葉漂過。

克莉絲突然說:“我只是不喜歡麻煩別人,因為我也不喜歡被別人麻煩啊。這種想法誰都會有吧。”

伊麗莎白沒回答,只是鼓勵看她。

克莉絲繼續道:“我見過不少把什麽都當做理所當然的人,滿口‘這件事很簡單,不如你幫我做了’,不管別人的感受來麻煩身邊的人。

“我討厭這樣的人,所以我不會做這種人。我也不喜歡虧欠人情,因為這樣別人再來找我,我就沒辦法拒絕了,那會讓我很被動。

“不管什麽事情都不要指望誰,幫忙是情分,不幫是本分,我就是這樣想的。”

小姑娘說到後面聲音變悶了,甚至有點賭氣的意味,好像是在說給誰聽一樣。

伊麗莎白敏銳察覺到了,即使不想探聽,但是問題的症結就在這上頭,所以擡臂摸了摸她的發頂,輕聲問道:“有誰責怪你啦?”

克莉絲莫名覺得鼻子一酸,掩飾一樣仰頭,看了看不知道又飛去哪了的格裏芬,說:“我才不會因為一個人提出這種事情就反思我自己,只是有好幾個朋友都這麽說了。”

伊麗莎白笑了,沒有拆穿她,只是想了想,才說:“這樣吧。最近說這句話的那個人是怎麽說的,你說給我聽,我來幫你分析看看,是不是他在胡說。”

想到二姐的喜惡都很直接,而且特別向著自己,是個好機會讓二姐把神甫拉黑,以免他再接近自己的家人,克莉絲直接挑明了是布沙尼神甫,把基督山伯爵和議會工人這些不能說的部分略去,著力說這個人不僅跟著自己,還惡劣揣度她的性格。

……明明也知道六妹的本事,連她這個做姐姐的都相信克莉絲的能力,這個人卻還是要親眼確定一番,才能放心離開。

這不就和當初莉迪亞私奔的消息傳開時,賓利一定要到浪博恩親自看看簡,因為想要保護她,並安自己的心。

想到當初自己還把賓利的這番心思解釋給克莉絲聽了,伊麗莎白心下驚跳,忍不住慶幸,六妹沒有任何感情經驗,也從來不會在這方面舉一反三。

這個念頭不過一瞬,達西夫人總算與丈夫戰線統一,將意大利人徹底放進了拒絕往來和警惕名單裏。

伊麗莎白接著又把注意力放回了克莉絲身上。

如果站在這裏的是簡,這時候會溫柔耐心鼓勵她,表示這正好說明了她是一個獨立的人;瑪麗則會拿出無數典籍裏的例子來表示贊同,認為這個想法很正常;凱瑟琳可能會安慰克莉絲,說不定還要自己先掉眼淚;莉迪亞就會滿不在乎表示她想太多了,根本不必在乎其他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