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別逞英雄

在這個綿長的吻過後, 明月輝輕輕地分開了兩人的嘴唇。

她頭發都被打濕了, 幾根發絲貼在面頰上。

她的眼睛亮亮的,手拂過司馬沅的臉頰,捧起他燥紅了的臉龐。

少年的嘴唇還殘留有銀絲, 微微地喘著氣,有點不敢看她, 整個人頗為僵硬。

“嘿嘿。”她突然笑了, 笑得幹凈純粹,像水底的荇菜, 是求之不得的詩句。

少年晃花了眼,他有種感覺, 他認識她以來,她笑過很多次,有舒雅的笑,有溫柔的笑,有爽朗的笑,有油滑的笑, 可只有這一次, 她似乎是真的在笑。

“阿沅,你聽我說。”她掰過少年的腦袋,使之看著她,定定地看著她。

“嗯。”少年認真地點頭,心撲通撲通地跳著。

“你今晚留在這兒,看住她。”明月輝轉過頭去, 向還在嚶嚶嚶的裴淺遞了個眼神,“她被人下了藥,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你多擔待體諒一下。”

“到了明日,把一切跟裴表妹解釋清楚,相信她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她會感激你,更會跟你一起隱瞞這件事。”明月輝回頭看著少年,細致又妥帖地交代。

少年蹭了蹭她的手掌,點了點頭。

他早已看了出來,他出身冷宮,見識不多,不過多多少少猜測得到。

“那你呢?”少年擔憂地問,他的眼睛很圓,少年的圓。

琥珀色的,像貓眼一般,幹凈剔透,滿滿倒映著明月輝的身影。

“不要擔心我,我去一個地方,必須要去。”明月輝眼神裏透著堅韌的光彩,她不能留在這裏,不然……她會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情。

少年一只手捉住她的袖子,“我跟你一起。”

“不。”明月輝額頭上的汗液越來越多了,方才那個吻接觸的饑渴再也維持不了多久,她用盡力氣,彎出自己最大的笑容,“阿沅,你留在這裏看住她,才是最大程度的幫我。”

“你是個男子漢,是我的丈夫,是我最大的倚靠,告訴我,你做得到嗎?”她故意拿這句話來激他。

司馬沅覺得那個笑容,像是在哭,可他不能拒絕,他必須去履行。

因為他太弱了,弱得連知曉真相的權力都沒有,弱得……僅僅只能滿足她的懇求來幫助她。

裴淺身上的事他猜測得到,明月輝差不離的狀況,他又怎會察覺不出?

他甚至想到了那碗醒酒湯,那個他的第一次……也是他與她的第一次吻……那個他足以銘記終生的吻,到底帶有什麽樣的色彩。

這一次他沒有說什麽,甚至輕輕拂過她的手,在感受到她肌肉震顫的情況下,狠心放下了那雙溫暖的小手。

少年走到不遠的翹頭案上,一把敲碎了一個小型的天球瓶,發了狠握住一塊碎瓷片,再踱了回來。

鮮血從少年的指尖一滴一滴地流下來,明月輝心底都在打凸,她不知道,少年到底在幹什麽。

黑暗中,只見他的眼睛,若初見時不死的火焰,“袁芳塵。”

他這樣喊她,聲音幹凈,沉沉的很好聽。

他站在那裏,披著深色外袍,裏面只著了茶色深衣,瀟瀟然的,一股凜冽的氣質。

明月輝擡起腦袋,恍然間,她突然覺得,他有點像了……有點像遊戲裏初見時的那個少年帝王。

那個少年帝王頭戴通天冠,身著天子朝服,腰插玉具劍,略帶稚氣的面龐,卻渾身卓然不菲的氣度。

“袁芳塵!”少年再度,他拿起碎瓷片,抵在自己脖頸動脈上,“你不要出事。”

“你記住,我是你的夫君。若是你出事,我也絕不會獨活!”他的眼底有這決然的光彩,他那樣弱小,無法替她扛起風雨。

唯有這條命,隨她生,隨她死,隨她出入波瀾詭譎,隨她闖遍刀尖火海。

明月輝片刻怔楞,就這樣看著他,看著他……

不只是過了好久,她狠狠點了一下腦袋。

手臂一撐,跌跌撞撞,卻異常堅定地走出了門扉。

……

熱,滲入骨髓的那種熱,熱得一點點焚燒盡理智。

明月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只有往人少的地方撞,她甚至懷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活過今晚。

真的,不該逞英雄的時候,就別去逞英雄,明月輝算是交了學費。

但如果當時再讓她選一次,她恐怕……還是會……

唉……她搖了搖頭,迷迷糊糊間跑到了一間閣樓。

閣樓是青竹搭建的,一個個走馬燈燈籠掛在壁間,裏面像是蒸發著什麽,冒著濕熱的水汽。

明月輝誤入其中,不知走了多久,尋到了那水汽的源頭——

是一座小小的溫泉,四周鋪就圓滑的湖石,四周薄薄的水汽彌漫,恍若小小仙境。

明月輝就像迷路在沙漠裏的旅客,終於找到了還是綠洲一般,幾乎是飛撲般地……跳進了水池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