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出氣(第2/5頁)

她若死了,他會如何?他連想都不敢去想。

她去兗州時他曾想過她可能會遭遇不測,他覺著自己應該能扛得住,但他不會否認,當他腦中浮現出這個念頭時,整個人和心都是麻木的。若是噩耗真的傳來,他到底能不能扛得住,那是個未知數。

他活到如今愛過的人就那麽幾個,兄嫂侄兒,是親人之愛,她,是男女之愛。他天生冷情,除此之外,就再無其它了。

他不用開口回答,長安覷他表情便知答案了。她嘆了口氣,道:“陛下,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能變得更好,不想因為感情,臨了臨了,功虧一簣。”昨日她在德勝樓與秋銘對峙,事後想來不是沒有悔意的。其實以當時的情況來看,她忍下一時之氣,被他抓去設法拖延一些時間,等著慕容泓得到她被抓的消息再來救她比她自己以殺人的方式震懾對方要穩妥。如果秋銘再烈性一點,一刀將她劈了,她不過是個太監,去搜查德勝樓本就沒有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又殺人在先,即便慕容泓心中憤怒,也沒有為她打抱不平的理由。所以說她昨夜其實是死裏逃生一點都沒錯。

這還僅僅只是個開始而已,她領的這份差事,若想有所成就,唯有搞事一途,那就意味著她幹得越好,樹敵越多,自己這條命到底能折騰到何時,還真說不好。對於這一點,她很明白,也並不畏懼。她並非全然為了慕容泓才這般視死如歸,於她而言,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地光鮮幾年,遠勝卑躬屈膝庸碌無為地偷生幾十年。

但對於慕容泓,她心中始終懷著一腔對旁人沒有的柔軟與憐憫。她見過他風雨之夜跑到外頭海棠樹下眺望宮門的模樣,她見過他在黑暗中蜷在墻角抱膝而坐的模樣,她實在不願終有一日會因為自己的離開,讓他再多一副這般可憐的模樣。而那時,他很可能連個心懷憐憫的旁觀者都沒有了。

孤家,寡人,這是他身為九五之尊逃不開避不了的宿命。

長安話音落下後,因著兩人都不再開口,殿中一時又陷入了靜默之中,然氣氛卻與方才截然不同。

沉默了片刻之後,慕容泓伸手握住站在他椅子旁邊長安的手腕,將她拉坐在自己腿上,雙臂環住她的腰將臉埋在她肩頭,落寞中無可抑制地帶著一絲委屈,問:“真的不能就留在宮中陪著朕麽?”

他這孩子氣的模樣最能讓她心軟,但再心軟,她的理智也始終在線。

“陛下,我真的做不到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這老生常談的話題,長安自己說著都覺著膩味。

慕容泓從她肩頭擡起臉來欲說話,長安搶在他前頭道:“我知道,若是你能讓我入後宮了,那必是你大權在握了。可是,縱你強勢到不需要靠裙帶關系來穩固你和臣下的關系,那子嗣呢?你也能不顧嗎?你是準備等到我進宮之後讓我給你生,還是準備在我進宮之前就先讓後宮妃嬪把子嗣問題給解決了,如此我入宮後,你便可心安理得地獨寵我不再去臨幸旁人?不管是哪種,你總歸是要有子嗣的,且至少得有兩個以上的兒子才能穩妥,如若不然,這皇儲之位可就要落到端王身上去了,你忍不得的吧?”

說到此處,長安見慕容泓逃避一般將臉別過一邊,便伸手將他的臉掰過來,近近地看著他道:“這些都是現實問題,你逃避不了。”

慕容泓知道她說的是事實,他不是沒想過撐著等大權在握將長安納入後宮之後再考慮子嗣問題,畢竟孩子和臨幸是兩回事,臨幸他可以借藥物這種手段來完成,但孩子,如他這樣挑剔苛刻的人,自然希望自己的骨血是自己與心愛之人所生。

可他的身份不允許他如普通男人那般,不管妻子生男生女都無所謂,他必須得有兒子來繼承江山。讓長安生,如果她頭胎不是兒子,難不成就讓她一直生,直到生出兒子來才罷休嗎?他並不是不喜歡與長安多些兒女,只是大嫂因墜馬小產致病早逝之事讓他心裏過早地留下了陰影,知道小產生子這些事情對女子來說都是有性命之憂的。長安為他生幾個孩子,就等同於要為他冒幾次生命危險,他如何舍得?更何況,他真心不喜歡當皇帝,當一個人不喜歡做某事卻硬撐著去做時,這件事便會成為一種痛苦折磨,他若與長安有孩子,他必會視之如寶,哪裏舍得將他推上帝位這樣一個在他看來既艱辛又不討好的位置。

若端王是兄長的親骨肉該多好,等他報了仇穩定了政局,便將江山重新還回兄長一脈手裏,如此,即便他沒有子嗣又何妨?他和兄長一脈相承,只要兄長這一脈不斷絕,慕容家的血脈便能綿延下去。可惜……

每每想到這些,他心中的仇恨便如毒藤一般瘋狂地滋長蔓延,若不是還為長安留有一方凈土,那傷口裏滲出來的毒液恐怕早就將他自己都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