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探病

廷尉府大牢門外,鐘羨看著病得昏昏沉沉的長安被褚翔他們擡上一輛板車即將送回宮裏去。

近一年的形影不離,雖然大多數時間是在共歷磨難,可也正因為如此,這分別在即,竟讓他覺著心中一陣空落落的,恨不能將她帶回太尉府去養病才好。

但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宮中內侍病了,即便要挪出宮去養病,也只會挪到蓮溪寺去,斷沒有去臣下家中養病的道理。

他從一旁前來接他的竹喧手中取過那襲銀灰色的毛翻領大氅,抖開蓋在長安身上,又對褚翔道:“安公公病勢沉重,回宮後還請盡量找與她相熟的禦醫為她瞧病。”

褚翔:“……”鐘羨自幼與慕容泓一起長大,作為慕容泓乳母的兒子,褚翔對他自然不會陌生。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世家公子,本身又模樣才能樣樣出眾,性格有幾分孤高桀驁,那也是常事。方才看到他給長安蓋大氅已經夠驚悚了,如今再來叮囑這麽一句,他都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這向來自重身份的鐘公子,什麽時候對下人這般關懷備至了?

鐘羨見褚翔愣怔,忽反應過來是自己的言行逾越本分了,於是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她傷勢剛愈不久,又染風寒,恐怕是傷了底子,總歸是熟悉她以往病史的大夫給她瞧起來更得心應手些。此番兗州之行我多蒙她恩惠,如今她這般模樣回宮,還請你代我多關照她一些,此恩鐘羨日後必當相報。”

褚翔見他神情鄭重言辭懇切,再聯想起昨夜摸臉之事,忽然福至心靈般冒出了一個想法:這鐘公子,該不是看上長安了吧?

先不管這一揣測是否為真,滿腦子忠君報國思想的褚翔想到當初宮裏也是風言風語說陛下和長安有一腿,方才陛下還莫名其妙地叮囑他不要讓旁人碰長安,立刻決定如果鐘羨真的看上了長安,這撮合他倆的事他絕對義不容辭責無旁貸啊。畢竟,讓長安去禍禍鐘羨,總比讓長安禍禍陛下要好。

念至此,他一臉忠誠可靠地對鐘羨道:“鐘公子請放心,我與長安也不是一兩日的交情了,定會好生關照他的。我看鐘公子你氣色也不是很好,還是趕緊回府歇著吧,鐘太尉鐘夫人怕不是已經望眼欲穿了。”

鐘羨點頭,拱手道:“謝了。”說著又看了幾眼板車上的長安,那戀戀不舍的目光激得褚翔胳膊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才轉身離開。

褚翔將長安運至長樂宮東寓所,許晉長福等人早已等候在此,眾人一起將昏睡不醒的長安安頓了不提。

午後,鐘夫人親自帶著丫鬟端著她剛煲出來的湯去鐘羨的秋暝居,結果剛走到園子裏便遇上了鐘羨。回府後他已沐浴更衣過,頭發梳整齊了衣服穿體面了,卻也只顯得他一張臉更瘦削憔悴而已。

鐘夫人驚詫道:“羨兒,你不在房中好生歇著,這是要去哪兒?”

鐘羨道:“孩兒兗州之行鎩羽而歸,眼下自然要進宮去向陛下請罪。”

“這……就是請罪,也不急於這一時啊,你看看你,從兗州到盛京連日奔波,回來後又被關進了廷尉府大牢,連覺都不曾好好睡過。今日便在家休整,明日再進宮去也不遲啊。”鐘夫人道。

鐘羨問:“我有什麽理由拖到明天再去呢?”

鐘夫人被他問住。

見鐘夫人不高興,鐘羨又笑道:“若是娘擔心辛苦煲出來的湯沒人喝,我喝了再去便是。”說著不等鐘夫人反應,他便從丫鬟手中的托盤上拿過盅子便一飲而盡。

“誒,小心燙,你這孩子……”鐘夫人阻攔不及,一時又好氣又好笑。

“嗯,喝了娘煲的湯,頓覺神清氣爽精神百倍,孩兒去了啊。”鐘羨見把鐘夫人哄高興了,這才行個禮走了。

鐘夫人看著他出了院子,本想回自己的賦萱堂的,想了想又吩咐身邊的丫鬟:“去,把剩下的湯給紀家姐弟送去,就說少爺已經平安回來了,讓紀姑娘不用擔心。”

長樂宮甘露殿,慕容泓手裏捧著奏折,思緒卻早不知飄哪兒去了。

方才褚翔已經回來匯報過了,說長安雖是感染風寒,但因為連著幾天都在發熱,人一直昏睡著,許晉診過脈後說情況不容樂觀。

他想現在就過去看她,可是他不能,因為他有可能會被她傳染,而他絕不能在這個當口病倒。趙樞今天被他停職,那般平靜就接受了,背地裏不知又有了什麽計劃,他必須在他反撲之前,將能做的事都做了。

至於長安,許晉他們不敢不盡心給她治,待她好了,他們有的是時間……

慕容泓伸手撐住額頭,發現他找再多的理由也無法真正寬慰了自己。他擔心長安,想要立刻見到她,這種渴望簡直就像烈火一般燒灼著他心中所剩不多的血肉,讓他既疼痛又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