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因著前往大理寺聽審,桓曄便準桓允休息一日。待聽內侍唱“沂王殿下到”時,他還略感驚詫,好容易得了這半日閑,怎的未去葉家表妹那,卻老老實實地回宮了?

桓允火急火燎地進來內殿,對桓曄喜道:“阿兄!有法子治李恪謹那老匹夫了!”

“真的?”桓曄也有些驚喜,轉眼看向他不禁蹙眉道,“你下年便滿十八了,怎的還毛毛躁躁的?今日咳嗽好些了嗎?”

“已經大好了,”桓允大咧咧往榻上一坐,“阿兄,你可知平日裏沈蘭庭悶不啃聲實則暗地裏做了甚大事?”

“你不說我怎知道?賣關子可沒意思,”桓曄哪裏有多余的功夫與他猜謎。

“今日在公堂上,沈蘭庭還道他父親愚蠢,他又何嘗不是將這執拗學了十成十去!”桓允頗為感慨地搖搖頭。

有宮婢上前為他倒茶,又送上點心。

桓允看著吩咐道:“最近不愛吃這個,送些馬蹄糕來。”而後才對桓曄道,“三年前,也就是阿不返回京城後不久,我與她在樊樓吃午食。當日一名做趕趁的女子突然暴斃而亡,開封府受理此案後,卻沒個結果。”

“此事你與我提過。”桓曄擔著開封府尹的虛職,少不得偶爾要過問日常的公事,只當時他被朝政纏身也未上心,“怎麽?這竟是一樁無頭案?”

“可不就是!”宮婢很快端來馬蹄糕,還另有桓允日常愛吃的蜜餞,解膩的甜湯。他挑著吃了幾顆蜜漬梅子接著道,“此案應當有人在其中使了手段。因為仵作驗屍得出的結論只道是那女子是舊疾突發,不治身亡。高文建糊塗,便未多做查驗,此案迅速了結。”

“可就是這般巧,那喪命的女子藍煙卻是沈蘭庭的舊識,且對他有恩。他雖未明說,可據我推測應當是其還未回成安伯府時所識之人。這藍煙後來不知怎的與何敬生了男女之情,拋下父母與其私奔,數年杳無音訊,沈蘭庭與她再見也是陰陽相隔之時。”

“春耕那日,我們幾人與何敬的迎親隊伍起了沖突。本來年日已久,沈蘭庭對哄騙藍煙私奔的男子相貌已不甚明晰。混亂中卻突然發覺他的手背上有自己幼時咬下的痕跡,這才將兩人聯系起來。”

“當年沈蘭庭雖小,可因著沒了父親,孤苦伶仃。藍煙虛長其六歲,正值花齡,時常照顧他的生活,便是與何敬私會也少有避著沈蘭庭的時候。因而沈蘭庭才疑竇叢生,何敬甜言蜜語的哄走藍煙,應當也是有幾分情誼在的,可為何她最後反而流落江南成了歌妓?”

桓曄也從這件事中聽出蹊蹺來,且他的嗅覺更為敏銳,反問道,“有預謀?”他放下毛筆,站起來在原地走了兩圈,結合他此前盤查李恪謹的關系網時得到的某些信息...

他驀地看向桓允,“何敬的妻子原是賤籍,出身揚州妓館,其時是名噪一時的頭牌,從良後未脫離老本行,經營著一家歌舞坊,他們私下莫不是做著拐賣婦女的勾當?!”

“李恪謹因何敬被殺一事,冷靜全無,甚至不惜自亂陣腳,煽動黨羽竭力撻伐於我。如此氣憤難當,想必是何敬的死給他造成了極大的麻煩,由此看來,若我們關於拐賣的推測成立,他定然也脫不了幹系!”

桓允一拍手掌,“阿兄高明!”他接著方才道,“沈蘭庭心思深重,便是時常與我來往也不曾有關於此事的只言片語,是以全憑他自己,勢單力薄下自然也查不出更重要的信息。去歲開封府辦的那無趣至極的花魁比賽,京中名喚‘倚翠樓’的妓館在其中脫穎而出,正是何敬的產業。眼下我卻懷疑,他為著斂財,是否買通了開封府才搞出這華而不實的陣勢來。”

“有心之人總會得到意外的發現。”

“這何敬在京城高調行事,加之沈蘭庭又時時關注他的動向。花魁比賽那幾日,他一下學就在倚翠樓附近流連,恰巧認識了一來京城尋親的年青男子。那男子發現自己失蹤多年、訂了娃娃親的未婚妻竟然出現在倚翠樓,做了妓子的行當,一時不忿沖進倚翠樓理論,卻被打了出來。沈蘭庭趁機將那男子收留,為其租賃了一處小院暫做歇腳處,且還拿了銀錢做日常用。”

“沈蘭庭漸漸地也從那男子口中得知,此人家鄉偏遠,數年前有一段時日,有自稱家道中落,流落他鄉的年青男子出現在他們的村子,三言兩語就哄得村裏多數女子芳心暗許。待那男子離開時,無媒無聘便帶走村子裏的一女子。過後被沈蘭庭救助的男子回頭發現,他青梅竹馬的未婚妻也不見了蹤影。窮鄉僻壤之地,當地官員為著省事,可不會管誰家死人,誰家有人失蹤這起子擾他清夢的麻煩事。”

“報官無門,又得嶽父母的殷殷期盼,這男子踏上了漫漫尋親之路。說來也巧,沈蘭庭與這男子相識不過半月,此人就被發現赤條條的和另一男子死在倚翠樓的客廂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