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真的?”葉微雨心下狐疑,“爹爹為官數載,便是有不盡心之時,卻從未出過任何紕漏。”

她緊盯著桓允的眼睛,似要看出他裏面有哄騙她的痕跡來,“你當真沒有誆我?”

“今日朝會我因旁的事耽擱了,散朝後我在樞密院遇上衛褚的大哥,他轉告我的。”桓允寬慰她道,“待我回宮去跟阿兄問仔細了,是否其中有甚蹊蹺,侍郎或許是遭了無妄之災也未可知。”

“嗯,拜托你了。”瀆職可是大罪,又涉及到百萬賑災銀的大事,若當真是葉南海的責任,連累萬千災民不能妥善安置,不僅會被當世之人戳脊梁骨,也會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任後人唾罵。

葉南海骨子裏有文人的清高與赤子之心,葉微雨不願他後半生背負著罵名在懺悔中度過。

她神情凝重,愁眉不展,桓允好生將人圈在懷裏安慰,“你莫要憂心,刑部上下都是父皇的人,姑丈在裏面不會遭罪的。”

“若是不放心,待我得空領你去探望可好?”

葉微雨到底不是遇事就慌亂,然後哭哭啼啼的性子,眼下太子一派與首輔一派的鬥爭愈發激烈,對方拿爹爹作伐子轄制聖上和太子也不是沒有可能。

她在桓允懷裏趴了一會,才搖頭道:“爹爹不會想我看他鋃鐺入獄的模樣的。”她自己說著都覺好笑,“爹爹最是看重他的風姿儀態,可不想在自家女兒跟前丟醜。你若見著他了,幫我帶話便好。”

她這般善解人意,桓允的心情反而酸澀不已,小意地捧了她的臉,與她鼻尖相抵,“阿不,你真招人心疼。”

桓允本就是為著公事出宮,眼下在侍郎府逗留良久,他反倒不著急了,直到葉微雨催促他,他才不慌不忙地離開。

緊趕慢趕地將事情辦完,桓允一刻也沒耽擱趕回大內,直奔勤政殿。

殿內聚集了不少朝臣在討論賑災之事,李恪謹也端坐其中。

其年過花甲,面上卻不顯歲月的痕跡。因著他常年習武,骨架也極為挺直硬朗,比之許多青年人還可說略勝一籌。

眾人見沂王進殿,紛紛行禮過後,又繼續方才的話題。

嘉元帝和桓曄氣定神閑地坐在椅子上,由著他們爭得面紅耳赤。

父子三人眼神交流片刻,桓曄便起身與桓允進到後殿。

一坐下,桓允就開門見山問道:“阿兄,葉侍郎當真是因玩忽職守而被論罪的?”

前後殿雖用墻相隔,可初時在建這座殿時不知出於何種考量,並不隔音。

桓曄眸光暼過外殿,隨口道:“仔細隔墻有耳,”而後他還有閑情逸致調侃桓允,“這般著急,可是憂心葉南海因此獲罪於你的婚事有礙?”

桓允順杆爬道:“可不就是!若葉南海成了戴罪之身,阿不日後在世家貴族跟前如何擡得起頭來!阿兄,總之我絕不能讓葉南海平白遭罪,若你一意孤行一定要治他的罪,便沒有我這個弟弟!父皇就沒我這個兒子!”

桓曄見他怒火沖天的模樣,無奈勸道:“小九,葉南海所犯之事,證據確鑿。你不分青紅皂白與我攀扯,讓為兄很是難做。若因你之故,父皇便徇私葉南海,如何讓朝臣心服口服?”

“那此前為何只字不提?此事事關我和阿不,”桓允愈發生氣,似有暴走之勢,“卻將我蒙在鼓裏,可想過我是何感受?”

“若我與你說了,你敢保證你不會因為此事於葉南海名聲有損而唯恐讓表妹煩心,極力阻止?”

“你又如何肯定一切是葉南海的責任!旁人呈在你們眼裏的證據就是鐵證了嗎?!不經徹查,便武斷定案,你們是防備葉家還是不信任我?”

“阿兄,換作太子妃,你還會如此?”

桓曄料想桓允得知真相後會氣極,可當真見他怨怪地看向自己時,他卻動搖自己是否當真如他所說過於草率。

“什麽破王爺!什麽破江山!”桓允怒道,“若不是為著你和父皇,我根本不稀罕!而今你們卻將我當做外人一般!”

他越說越急,甚至拆了頭頂的金冠摔在地上,“找合你們心意的人去當這勞什子兒子、弟弟!”

前殿嘉元帝聽到兄弟二人的爭執,使李尋白過去查看,他人還未走近,就見桓允一陣風似的竄出來,他險些避之不及。

“九兒!”嘉元帝見狀忍不住喊了一聲,桓允卻充耳不聞,直跑出勤政殿去了。

他急道,“李尋白,還不去仔細看著沂王莫讓他出事!”

桓曄撿起已被砸得變形的金冠,默然半晌。

幼時他每每看到敬王叔,都忍不住想,分明他是有才能之人,為何遊戲人間也不願為大周的江山出力?若他願意,父皇定會重用。

若成為皇帝的代價是手足相輕,那這皇位坐著也沒甚可取之處,可眼下…桓允看著手中的金冠忽然有幾分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