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因這起案件被害人是參加科舉考試的貢生,身份特殊。桓曄作為主考官,便被李恪謹一黨以此為借口在朝會上大肆攻訐,且近些時日愈演愈烈。

其言道,天下學子寒窗十數年,任何一人都可為江山社稷鞠躬盡瘁。不曾想有朝一日,本是能鯉躍龍門的大好時機,卻與性命之憂相勾結。此案若不妥善解決,朝廷何以取信天下?太子又何以讓百姓甘心臣服?

儲君的微末失誤到文臣口中往往就會變成關乎國祚的大事,進而再演變到其德行有差,恐難當大任,動輒哭天搶地讓皇帝另立新君。更遑論此次在桓曄的眼皮子底下鬧出的是人命官司,哪怕其根基穩固,也難擋政敵的故意尋釁。

“李恪謹這老狐狸,打著冠冕堂皇的旗號,不過是徇私罷了。其既能為他的外侄尋仇,又可借此敗壞阿兄的名聲,一舉兩得。”桓允雖未進殿議事,可他在紫宸殿後殿將朝會上明槍暗箭的攻擊聽得一清二楚。待朝會結束後,父子三人進勤政殿後,他很是忿忿不道。

說來桓曄著實冤枉,他是此次科考的主考官又如何,能肅清考場風氣,確保考試結果的公平公正,不負與試考生的懸梁刺股便已是盡責。

那些個一場考試都未及參加,又私生活混亂的考生,莫不是他還得派人時刻看著以免他們遭遇不測不成?

李恪謹不過是欲加之罪罷了,其司馬昭之心,早已攤開得明明白白。

只大周政/治環境本就寬松。

太/祖朝時有文官指著太/祖鼻子罵,其非但不曾獲罪,還官至宰輔。在老百姓都可高談闊論朝廷的時期,便是嘉元帝也不好為兒子出頭的。

可容忍李氏一派愈加壯大的野心不是長久之計。李恪謹人如其名,行事穩妥,滴水不漏,嘉元帝與其共事這數十年都少有發覺他紕漏之時,眼下對方有加強對桓曄的防備,就更難對其有所突破。

“這案子若是有了眉目,還是趁早了結為好。”嘉元帝緩聲道,“他們既是拿輿論說事,待結案後,公開案情細節,也好讓百姓曉得,朕這幫重臣眼裏日後的國家棟梁都是些什麽東西!”

於名聲桓曄倒是不甚在意,只李恪謹使人在其他地方與他為難,阻礙新法推行的速度,才是讓他最為頭疼的地方。

兩害相權取其輕,為今之計逐個擊破方為上策。

他對桓允道:“小九,前日你去大理寺查問的情況如何?”

桓允想到傅明硯當時所說,便道:“沈蘭庭私下已經認罪,待庭審時此案詳情便會水落石出。”

“嗯,庭審那日你在旁看著。”桓曄對沈蘭庭印象頗深,那般不堪得出身,咋成安伯府不僅走出來,還將他兩個兄長襯得如地上一灘爛泥。此人若走正道,假以時日也會有所成就。

雖法不容情,他卻不想其成為政治鬥爭下的犧牲品,能酌情判決最好不過。

在太子和首輔的雙重施壓下,大理寺緊鑼密鼓的偵辦此案,很快便定好庭審的日子。

汴梁春季少雨,多是晴天。

庭審這日,也如往常一般晴空高照,陽光甚是明媚。

宋呁作為何敬等三人被殺一案的主審官,又是他任職大理寺少卿以來頭一回審理此種大案。未及開庭的時辰,他便已官服整肅,嚴陣以待地端坐於公堂的書桌案之後。

嚴致遠為宋呁的長官,卻被點為副手,他心有不忿,端著架子故意到得晚了些。到了公堂,他假模假式好意提醒道:“喲,咱們宋少卿頭一回主審,又是陛下和太子著緊的大案,可莫要緊張的亂了審案的思路哦。”

宋呁瞥他一眼,閉口不語。

嚴致遠討了個沒趣,暗中對他剜了個白眼,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眼見時辰已至,宋呁拍下驚堂木,高聲道:“帶犯人上堂。”

不過片刻,沈蘭庭便被左右各一衙役押著走近公堂。他手腳都戴著鐐銬,他行動緩慢,半垂著臉,鐵鏈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大周無跪禮,便是罪犯在堂上也只需站著。沈蘭庭是十七八歲的少年人,又習武,腰背板正挺直,加之他對這場決定他命運的審判已有心理預期,因而面上是一派置生死度外的淡然。

此時,成安伯老夫人被成安伯夫妻二人左右攙扶著,掐著點緩步走進大堂。

那成安伯老夫人一見沈蘭庭便恨意陡生,目眥欲裂,她垂垂老矣卻蠻力橫生,推開成安伯夫妻,舉起仙鶴頭拐杖便對著沈蘭庭的背狠錘下去。

沈蘭庭被偷襲一時不察,竟跪倒在地,喉頭吐出一口鮮血來。

成安伯老夫人見此猶不解恨,不僅拿起拐杖還要再打,嘴裏還罵著“野種、孽畜”之類的汙穢之語。

擾亂公堂可是大罪,宋呁氣得猛拍驚堂木,喝道:“把這婦人給本官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