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3頁)

陸行州並不喜歡孩子,更不會去幫別人養孩子。

所以,他沒能等到李文瀚接下來的滔滔不絕,拉著他的手在路邊停下,打開車門出去,左手插進口袋,只留下一句“再見”,便揮手走進了身後的夜色裏。

李文瀚向來自詡有內涵,他時常教育旁人看事識人需要深入靈魂,就像他追了陸萌十二年,因為她美得驚心動魄,以至於他拋卻了自己的靈魂。

可直至今日,他依然無法看透陸行州的內心。

兩人一日無話,只能相約去踢球。

陸行州喜歡足球,他和李文瀚小時候有個專門的足球場,不大,可以放牛。

李文瀚那時候還沒有形成正確的自我認知,喜歡和陸行州較勁,贏了讓他幫自己給漂亮姑娘遞情書,輸了就脫下衣服,光屁股遛鳥,可謂穩賺不賠,十分沒有素質。

兩人在醫大的學生足球場找著一群學生大幹了一場。

賽後兩人大汗淋漓,痛快酣暢,像是重回到很多年前的自己。

回到家裏,雙雙感染了風寒。

陸行州躺在床上,摸著自己疼痛發炎的喉嚨,看著窗台上搖搖欲墜的蘭花,十分平靜地想:幾年前的自己大抵不會像現在這樣,因為一場初冬的雨就病倒不起。

他像是在這樣難得的病痛裏意識到了時間的存在,就像他病床上不再年輕的父親。

人們在清醒時,往往可以用各種聲音粉飾生命的平凡,卻很少能在午夜夢回真情實意地接受內心的許多不甘。

時間對於每個人,其實都很公平,人們覺得被辜負,只是因為心中曾有過太高的期許。

陸教授多年沒有生過病,這次淋一會兒雨,卻與風寒足足纏綿了三天。

他覺得自己像是從塵埃中重新冒出頭的嫩芽,再次回到學校,已經是開家長會的時候。

陸行州從張愛玲那裏接下批改完畢的試卷。

走進教室,面色冷淡,低頭將試卷放上講台,轉身寫下自己的大名,開口介紹:“我是這段時間的數學代課老師陸行州,我說話時不喜歡被人打斷,事後有問題可以向班主任提,二年級的數學老師沒有接受家長質疑的義務。”

他聲音低沉,吐詞字正腔圓,就連擺弄著試卷的細長手指都擺動得恰到好處。

自始至終他的眼神清冷,只繞著教室轉過一圈,在最後一排靠窗的地方稍稍停留一瞬,繼而又低下了頭去。

陸行州的專業課曾經有超過三百名學生同時參加,那時一群烏壓壓的腦袋瓜子往外排去,他們眼中閃爍的是對數字與知識的渴求。

而眼前這幾十位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家長,他們並沒有對知識的狂熱,眼中表露出來的,只是愚蠢的驚艷與各種花枝招展的油膩。

陸行州用五分鐘的時間講述完隔壁老師二十分鐘依然還在重復的東西。

課後,女家長興致高漲,紛紛贊揚他俊朗的外表與時尚的穿著打扮。

陸行州其實不懂時尚,在他眼中,誇他時尚與誇他右腳中間的三根腳趾優雅是一個意思。

但有些人向來不懂得知趣,比如李文瀚的姐姐李文雅,她就是個喜歡看人腳趾頭的。

這位女同志搞服裝設計,早年留學海外,在藝術的海洋中扼殺了自己作為女人的良心。

她聲稱自己喜歡女人,卻又對陸行州的肉體表現出某種莫名羞恥的癡迷。

按照她的話來說,陸行州的這張臉有著超越性別的美感,而他等待噴薄的精壯軀體更是蘊含著無窮的潛力。

陸行州那時半夢半醒,腦中剩下草稿上三行混亂的數列,看著她問:“我可沒在你面前露過自己的身體。”

李文雅輕聲笑答:“這沒什麽,我在量尺寸的時候偷偷摸過,我可以想象得出來。”

陸行州身上冷汗四溢,自此再不敢讓她近身,他決定以最為安全的頻率更新自己的衣著。

他實在想不到,如今世道繞籬,女流氓們行事剽悍,光腳的已經不再害怕穿鞋的。

林又夕作為體育老師一向喜好女流氓。

他工作清閑,直到家長們陸續離開,仍然站在走廊盡頭的陽台上百無聊賴,只有在看見樓下沈妤出現的那一刻,才表現出一點興致盎然的情緒來。

陸行州躲開多位試圖與自己攀談的年輕女家長,快速邁步向前,看著走廊盡頭林又夕的側臉,挑眉問:“林老師今天心情不錯。”

林又夕濃眉一斂,深色的皮膚中生生拉扯出一絲害羞的顏色,低下頭來,小聲回答:“我看見沈黎的媽媽了。”

陸行州眼神微微一閃,回想起教室裏沈黎座位上中年女人的模樣,不禁有些疑惑地沉聲發問:“今天來開家長會的是沈黎的母親?”

林又夕勾嘴一笑,一邊往走廊裏走,一邊點頭回答:“嗯,應該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