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第3/4頁)

神情中露出一絲不同尋常的顏色,他顯然沒有想到陸老師這樣一個受過九年義務制教育的高級知識分子,也會心系凡間的雞毛蒜皮。

撓著頭發,開始小心地斟詞酌句:“我對沈小姐的感情很單純。沈小姐沒有心眼兒,她是個很不一樣的人。”

陸行州是男人,雖然他沒有談過戀愛,但他能感覺到林老師語氣中的真摯。

這樣的真摯讓他有些莫名的感懷。

男人到底是習慣於赤/裸的生物,天生的狂妄讓他們至死也可以是少年,可現實世界的張牙舞爪,也讓他們成為矛盾的個體,乘風破浪,狂野生長,越是浮誇越純情,越是灑脫越迷惘。

陸行州看著不遠處張愛玲抱著一大沓作業出來的模樣,低聲問身邊的男人:“那張老師呢,張老師也喜歡你,她有些漂亮。”

林又夕臉上的笑意開始變得尷尬。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做出微微怪異的動作,神情感傷地說:“我和張愛玲的事情比較復雜。我兩以前小時候經常湊一塊兒談論各自喜歡的人,她以前還幫助我追過幾年的女神,我實在沒有想到,這麽多年過去,她竟然就這麽一下子‘瞎了’。”

陸行州輕輕點頭以表自己的認可。

他吸了一口男廁所外清新的空氣,決定重新收回話題:“既然你有女神,為什麽還會喜歡沈黎的母親。”

林又夕看著他說:“這不一樣。”

陸行州問:“這有什麽不一樣。”

林又夕歪著腦袋,像是認真思考了一陣,吊兒郎當地回答:“這世上的騙子要想讓人感動,總得有那麽點兒故做深情的臭毛病。這話說出來聽聽,誰還能真的放到心裏去。想一想,如果有一天你肖想多年的女神中年失足突然做了雞,你一定不會離婚跟她投奔愛情,最多捧一束過期的花兒包個夜,回憶回憶過去。人活著沒臉沒皮,就只能勸自己還剩下點兒年少單純的惦記。”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看著遠方,神情暗淡,就像他真有過這麽一位做了雞的女神。

陸行州發現樓下的女生已經開始對著他的臉照相。

索性將煙蒂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一邊轉身往後面走,一邊冷靜地回答:“佛經裏說,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因緣際會本來就是不能強求的東西,你也不要過分消極了。有時間可以讀一讀佛家的東西,妙色王因緣經就很好。我看張老師的書櫃裏也有。”

林又夕不讀佛經,但他覺得陸老師這樣胡說八道的樣子實在很是洋氣,很難不讓人生出一點兒羨慕之心。

所以他只能低頭感嘆到:“哎,果然是高級知識分子,說出來的話都不一樣。陸老師,謝謝你,不過我和張愛玲的確睡不到一塊兒去。你知道的,男人對著太熟悉的人,總提不上使壞的興致,就像自己的手指戳了肚臍眼兒,陸老師,你手/淫是用左手還是右手?”

陸行州沒有回答。

他知道林又夕和張愛玲的故事並不像他說的那樣簡單。

但他沒有追問的興趣,他沒有用手指戳肚臍眼的習慣,而更關鍵的是,他和誰都睡不到一塊兒去。

陸行州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惦記過誰。

剛考上研究生的時候,他就曾迷戀過一個當地華人論壇裏的女作者。

那女作者應該也還年輕,寫的東西既不深刻,也不發人深省,甚至有些市井的俗氣。

但她筆下每一個角色都詭異地迎合著陸行州的口味。

陸行州沒有憧憬過她的模樣,他也沒有興趣知道她長多高的個兒,有多大的腳。

這種迷戀是精神上的,或者換一種方式來,是獨屬於某種文中人物的認同感。

陸行州這種認同感持續了大半年,直到有一天,那位作者停止了寫作。

陸行州等得焦急,忍不住用郵件發去自己最真摯的慰問。

郵件久久沒有得到回應,直到第二年開春,他才又一次收到了作者的消息。

那是一封群發郵件,內容只有短短幾十顆字——我已經回國,現在以自由作家的身份常駐文學網站,謝謝大家的關心。

陸行州找到她的網站,開始重拾過去未完的章節。

他一邊窺探文中男主男二酣暢淋漓的江湖感情,一邊感嘆現實中的蠢貨李文瀚與無奈的自己。

然而有一天,他發現男主與男二親在了一起。

陸行州夢中驚出一身冷汗,輾轉多年的熱情一朝熄滅。

他沒敢再打開那個文學網站的地址,而那篇小說的結局也在他心裏永遠沒了底。

他沒法在那樣的情況下滿足自己嗷嗷待哺的好奇心。

陸行州在那一年不得已明白了這樣一個道理——過於冗長的執念總需要學著放下,因為那些看上去讓人垂涎欲滴的東西,吃不著惦記,可吃下去,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