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看戲

在說書人的故事裏,她是押錯了寶的倒黴人,不僅喪夫守寡,而且要在曾經錯失的“珍珠”眼皮子地下活著,極其可悲。而又因還有一個幼子的緣故,不得不擺出逢迎的模樣,對今上百般諂媚,以求活命。

“一派胡言。”角落裏,那名帶著帷帽的女子突然起身,輕斥了一句,帶著左右隨從起身離開。

姚玉蘇正聽得津津有味,忽聞這般動靜,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

女子腳步匆匆地往外面走去,似乎不願在此地再多停留一刻。

“那位姑娘倒是眼明心亮之人。”聽得黑臉的紅棗終於有了好臉色,不僅對憤然離席的女子心生好感。

姚玉蘇端著茶杯看著正繪聲繪色地講述的說書人,隨口道:“那姑娘背影看起來眼熟得緊。”

“是嗎?奴婢倒是沒有注意。”紅棗朝外面眺望去,人潮湧動,那位姑娘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姚玉蘇不再開口,頗有興致地聽著說書人講述這位錯把魚目當作珍珠的“女主角”接下來的悲苦命運。

紅棗直皺眉,恨不得用擦腳的抹布把這人的嘴巴堵上才好。

這一聽,便是大半天。

姚玉蘇不僅對“魚目混珠”的故事感興趣,說書人講的每一個故事她都十分捧場,待要離去之時,還讓紅棗封了一個五兩的紅包打賞了他。

終於,說書先生因第一位戴著帷帽離去的女子生出的郁氣被第二位戴著帷帽的女子驅散了幹凈。他正打算向掌櫃的建議以後不招待女客人,現下這念頭也完全收回了。

紅棗以為姚玉蘇乏了,準備打道回府了,沒想到才走出這家茶館她又擡腿邁進了另一家。

“坐下聽聽啊。”姚玉蘇反而招呼他們道。

紅棗與原江互看了一眼,只得一左一右落座,猶如左右護法一樣守著她。

……

大半天就在聽書中度過,待到酉時余暉堂準時開張,姚玉蘇等人雖提前到場,卻依然沒有包廂讓他們坐。

“主子,大堂人多眼雜,恐怕……”紅棗在姚玉蘇身旁壓低嗓音道,“主子這般身份,若是熟人看見了難免嚼舌根子。”再者,雖帷帽擋住了她的面容,但這通身的氣質和身段豈是一般人可以有的?到時候難免會招惹一些目光。

此時,原江匆忙從裏面出來,道:“主子,包廂都被提前訂完了。”

也是他們臨時起意,竟然沒想到余暉堂在京城有這樣大的名氣,實在有些失算。

姚玉蘇掃了一眼魚貫而入的客人,有戴著帷帽出門湊熱鬧的官家小姐,有大大咧咧直白示人的小戶人家兒女,更多的是衣著體面打扮得當的年輕書生,他們笑談著往裏面走,不論大堂還是包廂對於他們來說都好。

“你再去,就說淮王要一間包廂,問堂主能不能騰出一間來。”姚玉蘇吩咐原江。

原江領命而去,一句多話也沒有。

紅棗點點頭,道:“用淮王的名號倒是比用咱們府上的名號好多了。”

不僅好多了,而且管用多了。不到一刻鐘,原江從裏面出來,包廂的事情辦妥了。

“主子,裏面請。”

姚玉蘇在帷帽下揚唇一笑,光明正大地往裏面走去。

余暉堂的包廂都在二樓,每間包廂窗戶前都有簾幔遮擋,若是有女客或是不方便示人的客人便可放下簾幔,絲毫不影響觀看。中庭也十分寬大,夠坐百余號人,開門不到半個時辰,中庭已無空位。

“聽說今日是玉玲瓏要登台,她可是余暉堂的台柱子,我表兄可迷她的戲了,不過她最近減少了登台的次數,半月才等來這一回呢。”外面有女客經過,聲音傳至她們的包廂裏面。

姚玉蘇拿起桌上的單子,“玉玲瓏”三個字十分顯眼,一看就是“活招牌”才有的待遇。

“哎,今日是演什麽戲?”

“驚夢記,這可是余暉堂最賣座的劇目。”

“我跟著表兄來瞧過一回,著實精彩!”

“聽說是根據……和姚後改編的……”兩人的聲音漸漸遠去,興許是擔心被旁人聽到,不敢在這些場合指名道姓。

姚玉蘇放下單子,轉頭看向對面的台上,此時主角還未登台,空落落的。

聽了一天的書,雖各有千秋,互有長短,但卻不是很讓姚玉蘇滿意。她盯著對面的台子,十分好奇這交口稱贊的“驚夢記”是否當得起她這一絲期待。

“鏹鏹鏹——”

開場鑼敲響了,場子裏的雜音漸漸沒了,所有人都落了座。

“驚夢記”乃是一位叫笑春生的筆者寫的故事,初次登上余暉堂的台子便廣受好評,熱度一直不消,所以也成了余暉堂每月的必演戲段。“驚夢記”的女主角是一位白姓姑娘,雖生於偏僻小鎮,但她自小精通書畫,文采斐然,又因待人接物十分有禮有節而被廣為稱頌,到了十四歲的時候,上門提親的人家都快把白家的門檻給踏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