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拜師

古往今來,倒是鮮少有人拜天子為師。雖說天子門生很多,但真正能稱皇帝一聲“先生”的,姚玉蘇還未見過第二人。

屋內,紅棗在為玄寶沐浴更衣,院子裏兩人飲茶對談。

“玄寶乃可造之才,朕雖愛之,但也不宜大張旗鼓地認他為徒。”藺郇道。

姚玉蘇也是這個意思,能學真本事,又不用擺在明面上受人嫉妒,這再好不過了。

“陛下思慮周全。”

說完玄寶的事,兩人之間便只剩靜默。

“之前的事是朕魯莽了……”

“是我來遲了,聽說今日有好事發生啊!”外面傳來一聲嬌俏的聲音,建和公主搖曳生姿地走了近來,面帶紅光,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香氣。

藺郇正欲向姚玉蘇道歉,卻冷不丁地被建和攪和了,心裏有些冒火。

再看這位堂妹,身子妖嬈,眉間含情,一看便是不安於室的女子,若不是皇家公主,其風流韻事早就傳遍天下了。

藺郇不願看她這副作派,起身朝屋內走去。

“皇兄……”建和不明所以,不知自己哪裏得罪他了。

姚玉蘇坐在那裏,瞥了一眼春風得意的建和,道:“公主這是打哪裏來?”

建和笑著落座在她身旁,道:“當然是喜樂窩來。”說這,還俏皮地眨了眨眼。

姚玉蘇一向不愛多嘴,今天興許是有感而發,難免多說幾句。

“公主一向隨性,但也要把握其中的度才好。男子風流便是一樁美談,女子若傳出風流的名聲,往後的路大多走得艱難。”

建和詫異,她知道姚玉蘇一向不慣她這些閑雜事,所以才能盡情地跟她談論,無所顧忌。此時她正襟危坐地說這些話,倒讓建和有些莫名其妙了。

“你今日是怎麽了,怎麽管起我的事來了?”建和感到莫名。

姚玉蘇看著她,目光深深,道:“郭啟儀是有家室的男子,他的夫人同樣出自將門,且一向精幹潑辣。公主招惹個把未婚男子還沒什麽,若真惹到這般人家,到時候她撕破臉皮與公主叫嚷,公主要以何顏面立足於世?”

“你是如何知曉……”建和詫異,但見姚玉蘇篤定的神色,也不再強辯。

“呵!”她輕笑了一聲,不在意地道,“你情我願的事,哪裏能怪得到我身上?我不要名不要分,更不求利,互相戲耍一番,難道也是錯了?”男子一貫喜愛風月之事,能上公主的床榻又不受名分的束縛,這是天大的好事兒啊!

“公主不在意的物事有些人卻肯以命搏之。”姚玉蘇輕輕一笑,掀起嘴角看向建和,“萬不能以你的立場去揣測別人的行為。”否則總有一天會狠狠地跌上一個跟頭,例如曾經的她。

建和收斂了說笑的面容,嚴正以待的看向姚玉蘇:“我不喜束縛,也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你一向知我懂我,今日怎麽勸誡起我來了?”

姚玉蘇伸手端茶。

“陛下於你,郭啟儀於我,不能等同。”建和嘴角稍彎,撇去戲弄人間的隨性模樣,她竟然也有幾分洞察世事的精明,光憑姚玉蘇的一番話就能將她的心路揣測個七八分。

“你半生都循規蹈矩。在閨閣中之時是賢淑大方的姚大小姐,入了宮又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你就不覺得缺點兒什麽嗎?”建和單手搭在石桌上,傾身向前,眼神認真地盯著姚玉蘇,“放肆地活一回,像我這般就為了自己,你敢嗎?”

……

“拜!”

“再拜!”

僅僅三人參與的拜師禮開始了,玄寶跪在蒲團上,雙手交疊貼在額頭上,慎重地俯下身子。

藺郇取下腰間的玉佩遞給他,鄭重地道:“朕從未收過徒弟,你是第一個也將是最後一個,望你篤實好學、不矜不伐。”

“是,陛下教誨,臣謹記於心。”玄寶雙手接過,捧在胸前,俯身再拜。

先是君臣,再是師徒,這是不可逾越的規矩。

姚玉蘇坐在一旁觀禮,此等場面,任她再想象力超群也斷然無法預料。而藺郇的態度也讓她有些吃不準,原以為他收玄寶為徒多少有些旁的心思,但此時見這二人認真莊重的模樣,倒真像是要守一輩子的師徒之禮了。

拜師禮結束,藺郇因政務繁忙先行離開。建和要在獵場多玩幾天,一時不著急回去,送姚玉蘇上馬車的時候她還攔了一下她的胳膊,笑著道:“仔細想想我說的話,我可不是瘋子。”

玄寶矮小,此時剛巧夾在兩人的中間,仰頭看姑姑,心裏暗道:可不就是瘋子一個。

回程的路上,馬車一搖一晃極有頻率。

玄寶歪著腦袋靠在紅棗的肩膀睡著了,手裏卻還牢牢地握著藺郇給的“見面禮”。

姚玉蘇靠在軟墊上,身子乏了,但思維卻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回想起建和的話,眼前迅速掠過二十余年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