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16)(第4/6頁)

“我之前向林先生舉薦了你,他也急著要你去港城,不過我又回絕了,阿綏不在了,你就留下來,幫著我操持操持吧。”

這天後,集團內部一眾人私下裏對此事議論不絕。眼紅的有,不服的也有,不過更多的是替他感到惋惜。

沈知晝若是去了港城,跟著那位家大業大,手腕兒粗壯的林先生,肯定比跟著在伽卡苟延殘喘的康泰亨要強得多。

程嘉樹這些天要去緬甸一趟,替康泰亨見個那邊的小毒梟。

那邊提前埋伏好了警察,布置好了充足的警力,到時候會聯合國際刑警,將他們一舉打滅,但表面上還是會維持交易成功的表象,為了不打草驚蛇。

康泰亨此人老謀深算,做這一行少說也有十幾年了,近些年越發不景氣,加上一遭手術和一場天災洪水,將他逼近式微,情況大不如前。

現今苟延殘喘,多數情況下還得憑靠遠在港城的那位林先生替他斡旋。

他明顯有意改變謀略,將生意向泰國,緬甸,老撾和柬埔寨那邊發散,盡少地流向內地。

一是伽卡周邊近些年加大了緝毒力道,不能在警察眼皮底下貿然行事。

更重要的一點,是為了避開林先生的幹預,重新掌握話語權,找機會再振家業了。

康泰亨一向剛愎自用,並且多疑。

程嘉樹在他身邊潛伏了將近十年,才潦潦取得了他的信任,加上康綏死了,這一回,他就這樣匆匆地把大部分事推給了沈知晝,大概也是黔驢技窮了。

程嘉樹和沈知晝,起先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

他們互相都以為對方是真正的毒販,集團內訌時,兩人甚至都想將對方除之而後快。

程嘉樹急著拿到這個販毒集團的第二把交椅,因為那意味著能深得康泰亨信任,找到那個制毒作坊的位置,取得他販毒的證據,從而一舉殲滅。

但康泰亨此人做事謹慎,每次交易幾乎做得滴水不漏,連制毒也是低調的小作坊行事,常常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狡猾如遊魚。

就算是康綏,也不知道那地方到底在哪兒。

程嘉樹跟了這條線近十年都無果,無法掌握他販毒的具體證據。

可這次不同。

康泰亨意外地全盤信任了沈知晝,這是個絕好的機會。

沈知晝仍惴惴難安,他不知道程嘉樹是怎麽知道他的身份的。

四五年前他離開警校,档案就被抹得足夠幹凈了,很多年前伯父為了護他周全,還給他安了個非親非故的假姓氏。

就算真有誰想查他,恐怕連他的父母是誰都無跡可尋。

沈知晝猜,很可能是警察那邊察覺到了伽卡近來的風吹草動,想把握住這次機會打滅康泰亨,所以直接讓他們彼此挑明身份,日後共同配合彼此行動。

程嘉樹走前,讓他萬分留神。

康泰亨此人心思難捉摸,又多疑,說不準是表面器重他,實際已對他起了疑心,擇日就趁虛而入,找個機會將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

老爺子的親兒子死了,還死在他的眼皮底下,一點兒都不生疑絕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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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樹走後一周,伽卡罕見地下了一場冰雹。

這天,沈知晝起了個大早,今天他要替康泰亨去南城接一趟貨。

貨是林先生一月前答應好發來伽卡的。

那是一批新型毒品,據說成本更低廉,利潤也更豐厚,林先生要先送過來一批,讓康泰亨瞧瞧,往周邊的泰國,緬甸那邊發散一下,流入金三角,先看看效果。

包裝也是林先生找人做的,據說這位林先生是個手腕兒很強的商人。他最開始是做家具商起家,在西南還經營著一個很大的木材廠。

他運送毒品的方式,就是藏在未加工成型的木幹裏,裝三五輛大型卡車,從一個城市運往另一個城市。

一輛車上有將近半噸木材,然而零零星星地藏在其中的毒品,可能加起來僅僅只有一兩公斤,可謂謹小慎微,非常狡猾。

經過一番周折,沈知晝帶著三五個人,開著程嘉樹的那輛黑色越野車,接上了貨。

他不疾不徐地跟在那幾輛運送木材的卡車後面,看它們笨重地搖首擺尾,穿梭在高速公路,群山環繞之間。

外面冰雹早就不下了,改下起了小雨。

淅淅瀝瀝的,細密如針,撲面而來,氳濕了車前玻璃。

沈知晝隨手敲開雨刷器,那兩道塑料杆兒,機械地在玻璃上運動著,眼前漸漸清晰。

傍晚剛過,天色沉下去大半。

路過個關卡時,他緩下車速,跟在卡車後面,排著隊過ETC。

卡車走得笨重而緩慢,他滑下車窗,點起了一支煙,有些沒耐心地吞雲吐霧。

馬上到達伽卡,這批貨不能貿然讓警察來攔。

一是檢查起來非常麻煩,二是這會兒如果被截胡,他就會立刻失去康泰亨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