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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之見!胡國珍在心裏罵了一聲,搖頭嘆道,“這裏面的關節,你們不清楚。”

他怔怔地坐了下來,接過皇甫夫人遞上來的熱手巾,擦了擦臉,盤算著過一會怎麽去回復清河王元懌的話。

雖然已經位列上卿,但朝中的種種明爭暗鬥仍然讓他十分傷神。

胡國珍是出身安定胡氏的漢人,安定胡家雖然也是大族,但比起自漢朝開始做官、又在太和年間由孝文帝禦筆親定的漢人世家五姓七望“隴西李氏”、“趙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範陽盧氏”、“滎陽鄭氏”、“太原王氏”,根本稱不上顯赫。

胡家在河東多年,既非中原人,也非鮮卑舊部,他祖上沒有當過漢晉的官兒,胡國珍的父親胡淵,曾在匈奴末代單於赫連屈丐手下當過胡夏國的給事黃門侍郎。

當年胡夏被滅,胡淵降魏有功,被魏世祖太武帝拓跋燾封為身份極高的武始侯,胡國珍後來也襲了爵,一路升遷至尚書,但究竟根基不如別的公卿大臣穩,無法固寵。

根基不牢也就算了,他還在幾年前的婚宴上得罪了當今皇上元恪的舅舅高肇。

高家如今滿門富貴,自從高肇來到洛陽城後,當年在洛陽城裏權傾一時的五個顧命大臣,病死的病死,叛亂的叛亂,剩下的北海王元詳和任城王元羽,也早已失去當年的權勢地位。

高肇入朝不過數年,便已經扳倒了好幾個宗室老親王,令宗室聞之色變。

當年的大王叔、鹹陽王元禧早已橫死叛亂的路上,幾個兒子叛歸南梁蕭衍。連在前朝屢立戰功的任城王元羽,也只能避高肇的鋒芒,裝出好酒貪杯的樣子,從早到晚一副醉醺醺模樣,喝醉了在街頭帶人胡鬧,傳為京城笑談,也因此,高肇對元羽不甚防備。

北海王元詳是皇上最小的叔叔,權高位尊,身為當朝顧命大臣,雖暗中偶有聚斂賣官行為,但不像全門都被皇上鏟除的鹹陽王元禧,元詳從不敢公然抗君,算得上小心收斂。可最近高肇連上六個奏章,說元詳意在篡奪皇位,將老王爺誣陷下獄,舉國嘩然。

有幾個宗室大臣為此死諫,不但沒有動搖高肇分毫,高肇反而更得元恪信任了,被視為一個剛直清正的大臣,上個月已升為尚書令,成了當朝宰輔。

深通權術的高肇,一上任就開始著手排斥異己、扶植親信,作為胡國珍的頂頭上司,高肇已經屢屢公開表示,他對胡國珍的政績和才幹極為不滿。

胡國珍清楚,高肇如此厭憎自己,一來是因為當年二人曾有嫌隙;二來自己的官秩不高、權力不小,高肇已打算在這官位上安插高家的子弟。

胡國珍無奈之下,原來也想過索性低頭忍氣吞聲,和高肇套套交情,曾向高府送過名馬美婢,不料高肇毫不客氣地退了回來。

今年以來,高肇幾次在元恪面前說,胡國珍才能平庸、無法勝任高職,皇上也開始明顯疏遠胡國珍。

為了和他對抗,穩固自己的勢力,胡國珍才有意和眼下朝中勢力最大的親王、二十二歲的清河王元懌聯姻。

元懌是皇上的四皇弟,雖非同母弟,但才幹出眾,比三皇弟元愉更得元恪信任。

他深知自己女兒的吸引力,幾個月前,千方百計為女兒謀得參加宮宴的機會,在北邙山下的皇家圍場華林園與宮眷們一起打馬球。

那天,刻意打扮一番出現在華林園的宗親女眷們,個個艷麗不凡,可有三個女人卻格外出眾。

一位是皇上的寵妃高夫人,穿著白色紗裙,縱馬之時,白裙飛飄,優雅動人,不遜於南朝美女;一位是皇上的同母妹妹長樂公主,穿著紅色金繡射箭服,艷麗奪目,恍若貂蟬再世。

最迷人的卻要數胡尚書的女兒胡容箏,她幾乎吸引了所有看球的親貴們的視線,穿著淺綠衣衫的胡容箏,清純如滴露翠竹,騎術高明,動作敏捷,一個人打出了三個球,獲得全勝。

第二天,冷落已久的尚書府門前,再次被媒人們的車馬吵擾起來。

然而,胡國珍只對元懌的求婚感興趣,他知道,如果成為元懌的嶽父,那他不但能穩固目前的位置,而且勢力會變得更強,隱隱可與高肇抗衡。

沒料到的是,反對這門婚事態度最激烈的,居然會是他的愛女、從小被他視為不凡之器的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