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 江心對月明(第2/2頁)

毋望冷眼看他,平聲靜氣道,“我何嘗要逼你了,你不說便不說,我也有我自己的道理,只是你今夜來得多余。”

“你……”裴臻張口結舌,氣血翻湧了會子思量,也該把事情原委告訴她了,尤其是素姐兒的事,若不讓她心定,怎麽有臉求她等那些年呢。於是點頭道,“我都告訴你,你自己拿主意吧,千萬不能告訴別人,聽完了若覺得等得,那你便等我,若覺得等不得,我也不怪你。”

毋望道,“你一個爽快人怎麽積糊了,要是怕我告訴別人,那你不說便罷了。”

裴臻咬了咬牙道,“我原是燕王的謀臣,最遲明年交夏,燕王要起兵與朝廷交戰,屆時若一舉攻克應天,那便是富貴已極的,若是不幸敗北,怕是人頭不保,至於我那大奶奶,我同你說過,與她並不是真夫妻,她只是兩頭安插在我身邊的棋子,嫁我之前已有了人家的,不瞞你說,嫁過來時有了身子,後來沒法才打了的,這事她打量我不知道,有一回看丫頭給她煎藥,一眼就瞧出來是產後補身體的藥,我倒也沒什麽,橫豎到最後是要了結的,便由著她去,上月她自知不長久了,竟攜了些銀子首飾逃了,我派人探訪了大半個月,已然到了那相好的下處,被他藏起來了。說來她也可憐,原本好好的女孩兒,竟給利用得這樣,我若要殺她倒也易如反掌,只是我也存了私心,想拿她牽制旁人,後來燕王既招我入了北平,那些牽制便失了效用,她去便去了,算是給她自己尋了條生路吧。”

他一口氣說完,便等著她昏厥過去,不想那女孩兒半點驚慌都不曾有,只慢慢道,“其實我早料到你做的定是了不得的大事,只沒想到你膽子竟如此大,你可知謀逆是多大的罪過?”

裴臻站起來,負手在亭中踱步,一面道,“所以我只能偷著來見你,也不敢迎你過門,是怕連累了你。”

毋望鼻子發酸,澀澀道,“那你頭裏還要納我做妾。”

裴臻有些愧疚,“那時也未同你深交啊,哪裏知道你是怎樣的人,再說世上的爺們兒哪個不是喜歡就往房裏收的,我原只當你是……玩意兒的,到後來就……愛得那樣了。”

毋望又是害羞又是心酸,忍不住落下淚來,裴臻一看著了慌,忙拿出汗巾子來給她擦,急道,“好好的怎麽又哭了?我本來不想告訴你,你偏問,知道了又要哭。”毋望扭身背對了他,他無奈道,“快別鬧別扭,我時候不多,要乘他們未發現時趕回去的。”

毋望道,“他們信不過你,竟還圈禁你不成?”

裴臻朗朗笑道,“謀大事者必多疑,父子尚且防備,何況我是個外人。”又道,“你是個聰明人,若聽著我那裏戰況不好了就別等了,我怕耽誤了你,你尋個好人家平平穩穩過日子去吧,我就是到了地下也安心了。”

毋望低頭不語,裴臻心裏酸楚,這一腔子的熱血眼看是要付諸東流了,若真瞧著她嫁人,他定是死了也要爬上來的,可現在又能怎麽樣呢,他知道她是個重情意的,說得悲壯一些,或者她反而抱定了決心要等他了呢。

那廂毋望權衡再三,不聲張的話,叔叔一家和外祖母一大家子人應該是沒有性命之虞的,既然他們都不必擔心,她一個人是無足輕重的,還有什麽可怕的。打定了主意便擡頭道,“我的後路不必你來操心,橫豎我等著你,你若得勝便記著來尋我,你若敗了,大不了我絞了頭發做姑子去。”

這下裴公子感動不已了,滿腔的情愫在胸中激蕩,手一抄,又將她攬進懷裏,輕輕在她頰邊摩挲著,啞著嗓子道,“單是為你也要助燕王打勝仗的,你且等著吧,到時我定來接你。”

毋望貼著他,那樣的親昵自然,猶豫了一下又緩緩伸手圈住他的腰,裴臻一喜,這許多日的相思哪裏還遏止得住,落在她肩上的手轉而輕輕擡起她的臉,滿手所及皆是暖玉溫香,心頭一蕩,雙唇不自覺便壓了下去,落在她柔嫩的唇瓣上,一點點淺嘗輕吮,再一點點深入,直至最後全然不顧。

毋望腦子像被抽空了,暈沉沉辨不出什麽滋味來,耳邊只剩隆隆的響聲,一層層放大,震得耳膜作痛,人便如溺水一般直直下沉,沒有救贖也沒有憑靠,只覺天地間除了他,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