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 江心對月明

毋望奮力掙紮,無奈那人力道奇大,又是幾個起落,漸漸遠離了人群,毋望心道這下糟了,怕是遇上了劫匪或人伢子了,自己得想法子脫身才行,又因被那人捂了嘴,連聲音都發不出來。那人攜了她飛奔一陣,她頭暈目眩,耳邊盡是呼呼的風聲,連方向都分辨不清了。又幾番顛簸終於落了地,一看竟到了謝府的後院,心下又奇,莫非哪位哥哥同她開玩笑嗎?才要轉頭,那人道,“在下無意加害姑娘,只因姑娘的一個故人要請姑娘一敘,我放了手,你切莫叫喊,可好?”

毋望想既到了謝家,也沒什麽可怕的了,便點了點頭,那漢子緩緩松開手,對她一揖道,“我家主上等姑娘已經很久了,二位只管敘舊,屬下在穿堂外候著。”說完一縱身去了。

這後園子原已倒鎖,因今日過節,上夜的婆子小廝們也都吃酒作樂去了,園子裏空無一人,毋望暗道定是慎行有話同她說吧,恐白天人多不方便麽?便道,“二哥哥,你這是什麽道理?好好的竟嚇我。”

樹後轉出一個人來,背著手,身量高大,看著眼熟,卻不是慎行,當下心裏咯噔一悸,那人緩緩走近了,潔白的臉孔,眉眼含笑,低聲道,“什麽二哥哥,春君姑娘且看清了再叫哥哥不遲。”

毋望腦子裏轟然一聲,急往後退了兩步險些摔倒,被他一把攬了起來,柔聲斥道,“看毛躁得這樣,見了我連站都站不住了?”

毋望勉強安撫了心跳,這人來得實在是太讓人意外了,原先還惦記著他,不知他身在何方的,誰知轉眼就在她家後院裏了,還將她從外頭擄回來,生生把她嚇得半死,一面埋怨著,一面又極高興,想了那麽久,好歹見著了,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卻又無從說起,憋了半天才道,“你怎麽這會子來了?”

裴臻笑道,“來得正是時候呢,再晚些你的心就落到什麽二哥哥三哥哥身上去了。”

毋望聽了嗔道,“你混說什麽,我從沒動過那心思。”

裴臻攜了她的手,緊緊握在手心裏,鳳眼一挑,呢喃道,“可是心思都在我身上嗎?我去了這幾個月,你想我不想?”

毋望臊得只顧低著頭,想把手抽出來又抽不動,只得由他握著,裴臻看她圓潤了些,更顯出從未有過的嬌態來,不禁心下暗喜,也不想旁的了,徑直地將她摟進了懷裏,深深嘆道,“春兒,我當真是日思夜想的,你可知道我的心嗎?再見不著你,竟是要瘋了似的。”

毋望像落進了蜜缸子裏,也不掙,靜靜靠在他胸前,他身上有股蘭草的香味,莫名叫她安心,兩人相識了這麽久,這樣的親近還是頭一次,若按理來說是萬不該的,只是如今身不由己了,此時方知道自己竟是那樣看重他的。

裴臻毛頭小子一樣心跳如雷,毋望靠著靠著,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裴臻有些懊惱,蹙著眉道,“你笑什麽,我奔行千裏的來看你,你不說些好話,反倒來笑我。”

毋望紅了臉,原以為他在桃葉渡的,離城裏也不算遠,誰知又是那麽老遠的趕過來的,心裏有愧,便糯聲道,“對不住了,我不該聽你的心跳得快就發笑,也不知道你是屬馬的,你就原諒我無德吧。”

裴臻聽得一愣,半晌才回過神來,笑道,“你出息了,竟變得這麽促狹,看來我從前是小瞧了你了。”又拉她到亭子裏,兩人並肩坐下,就著月光直直看她的側臉,細膩的皮膚上灑了一層銀粉似的,愈發的晶瑩剔透,長長的睫毛,精致的鼻子,還有嫣紅的嘴唇,哪一樣不是叫他癡迷的呢。

毋望感覺到他的目光,又不敢同他對視,只得悶聲道,“你傻傻瞧我做什麽,不認識了?”

裴臻苦笑道,“多瞧一會子,回頭就要走的,這一別當真山高水長了。”

毋望一急,問道,“才來的就急著走嗎?”

裴臻眼裏星光點點,欣喜道,“你舍不得我走的,可是嗎?”

毋望閃躲兩下,禁不住他一直追問,便低低嗯了一聲,裴臻又笑得春風得意,直道,“不枉我日夜兼程啊,這回來得果然妙。”

毋望道,“你如今在何處?”

裴臻道,“暫時還在北平,過不了多久就要動身的,這一走沒法子給你捎信兒,更沒法子來瞧你,你自己好歹保全自己,等著我來接你。”

毋望側了頭想了又想,疑惑道,“你到底在做些什麽,倒叫我摸不著頭腦。”

裴臻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告訴她,他心裏是想著不論怎麽都不該瞞她的,既認定了要娶她,他在做些什麽她也有權知道,可反復一琢磨,又怕嚇著了她,便想含糊帶過,不想毋望淡淡道,“你叫我等你也是唬人的吧。”

這下子裴臻急了,忙安撫道,“我的一片心你是知道的,好不容易從他們眼皮底下混出來的,你倒同我說這樣的話,豈不讓我心寒麽,我不說有我的道理,你何苦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