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 走月獨驚魂

女孩兒們,連同剛到的王春錦也被拉了出去看,謝家四兄弟都在,在露台上拿陶土糊了兩個兔兒爺,兔首人身,披著甲胄,背上插著戲文裏武生才用的護背旗,臉上貼著金泥,身施彩繪,一個站著,一個搗杵,豎著兩個大耳朵,亦莊亦諧的。

芳齡道,“二哥哥早回來了啊。”

毋望指著慎行對王春錦道,“那個穿常服,正給兔兒爺畫臉的就是行二爺。”

那王春錦偷眼看,見謝慎行從容俊秀,面上朗朗,身型又極挺拔,好歹有了些反應,蒼白的臉上竄出兩團不正常的紅暈,茗玉輕搡了毋望,低聲道,“甚滿意吧。”

毋望嘿嘿地笑,茗玉揚聲道,“行哥兒,來。”

慎行回了頭,見毋望和茗玉在一處,遂將筆給了慎篤走過來,笑道,“大嫂子也來了。”

茗玉把王春錦推到他跟前,揶揄道,“來見見好妹妹吧,這就是王大人家的千金春錦小姐,還不見禮。”

慎行神色尷尬,忙拱手作了道,“見過姑娘了,多早晚來的?”

王春錦道,“才來不久。”

慎行道,“那上廊子下坐會子吧,我這裏還有陣子,不好作陪。”

春錦道,“你只管忙吧。”

慎行淡淡一笑,回身尋毋望,她已然給兔兒爺畫胡須去了,還和慎儒玩到了一起,瞧著她沒心沒肺的樣子,他的心一直往下沉,也失了再畫下去的興致,草草和眾人告了假,謊稱回房換衣裳,一人怔怔回去了。

又笑鬧了一陣,老太太那裏傳飯了,天才擦黑,月亮又大又亮升了老高,一大家子女眷一桌,爺們兒一桌,紛紛在園子裏的高台上落座,四周點了彩燈,角上供了大香案,大家說說笑笑,猜燈謎說典故,又放了煙火取樂,直鬧到二更天去,因著中秋原就有晚睡的習慣,一大幫子人也不覺乏。王老太太和孫女終究是客,玩了會子便起身告辭,謝老太太也不相留,說了一堆客套話,又備了些瓜果禮品,叫慎行送她們上了車,算是打發完了。

吳氏道,“老太太瞧怎麽樣?”

謝老太太道,“你早有了主意,何必問我。”

呂氏道,“我看是不中用的,那姑娘身子弱得這樣,恐不是個有壽的,若娶了,將來可苦了行哥兒。”

謝老太太道,“我心裏也不拿她配行哥,據我看,竟是有女兒癆似,這種病症怎麽好許人家呢,豈不活找晦氣麽。”

吳氏道,“那怎麽同人家交代?”

謝老太太瞟了她一眼道,“無媒無聘的,大人說嘴罷了,又沒定下,人家也是聰明人,等個三五日不見有動靜,自然也就明白了,哪裏要什麽交代。”

吳氏松了口氣,笑道,“老太太說得極是。”

謝老太太道,“你也別著急,橫豎還有幾家,緊著心挑就是了,只要姑娘周正,懂事故,家底子不殷實也沒什麽的。”吳氏道是,老太太又招呼道,“女孩兒們來拜月吧,求月神許你的個好相貌。”

婆子們得令忙燃起了大紅蠟燭,又點起了高香,一眾姑娘丫頭們齊跪了三四排,斂神靜氣磕頭禱告,毋望看她們一個個無比虔誠,自己倒是沒什麽,不過順著走個過場而已,拜過了就起身回老太太身邊坐下了,幾位太太姨媽商量起了慎篤過禮要用的東西,大太太道,“費那麽多心思做什麽,就按著咱們言哥兒那時的禮單置辦一份送去也就是了。”

呂氏不言語,大姑奶奶道,“哪能照著慎言的,咱們大爺是長子嫡孫,大奶奶又是親家母嫡出的小姐,自然是不一樣的。”

謝淑珍微有些不悅,道,“都是自己家裏的人,看著置辦就是了,我們姐兒是個庶出的,原不值什麽,左不過你們來什麽樣的禮,咱們置什麽樣的嫁妝罷了。”

看氣氛有點不對勁,謝老太太道,“你們也別爭,我這幾日聽了篤哥兒的消息高興著呢,三房只管辦你們的去,我還是照舊按言哥兒那回的份子出一份,別委屈了秀姐兒才好。後頭的孫子孫女們,凡娶親出嫁的,我這裏少不得添禮添妝的,別回頭叫你們說,只向著大孫子不疼旁的,倒不好了。”

眾媳婦一聽正中了下懷,大家都是極滿意的,老太太暗地裏捏了捏毋望的手,毋望也會意了,老太太這是疼她呢,單為了將來給她置嫁妝不給舅母們說嘴,只好每個小子丫頭身上添補一些,這老太太真真用心良苦。

慎行送了王家祖孫,看時辰差不多了就過來回稟道,“老太太,遙六叔在秦淮河畔設了宴,約了咱們兄弟姊妹們一道去,請老太太準假吧。”

吳氏奇道,“往年都是他們娘幾個到我那園子裏去的,今年怎麽改了?”

慎行回話道,“今年兩邊都添了人,又有侄女妹子要出閣的,大家聚在一起玩,下年就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