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飛星傳信,明月暗渡(第2/2頁)

毋望點了點頭,三人退出佛堂,往專為香客準備的廂房裏去,因窗戶前後洞開,山風吹來甚清涼,坐了會子,毋望看玉華心神不定的,便問怎麽了,玉華推說無事,又實在坐立不安,毋望道,“你有什麽就同我說,二爺也不是外人。”

玉華這才慢吞吞道,“我家離這裏不遠,因老娘病了個把月了,又不得空回去看,這會子既到了這裏,求姑娘放我回去瞧瞧,申時之前必定趕回來。”

毋望道,“我當什麽事呢!你只管家去吧,我這裏不用伺候。”

慎行解了二兩銀子給她道,“買些好的給老人家吃吧,叫千秋趕了車送你,早去早回。”

玉華福了福,忙捧了銀子去了。

毋望笑道,“二哥哥真是好人,準了她假還給銀子,仔細明兒園子裏的人都來找你。”

慎行拂了拂袖子道,“你不知道,大哥哥的面子罷了。”

“這話怎麽說?”毋望道。

慎行瞧她傻傻的不覺好笑,便搖著折扇道,“玉華是大哥哥定下的,只是老太太不答應。”

毋望心想怪道每每和大奶奶針鋒相對呢,裏面還有這樣的說頭,思忖了又不解,“老太太做什麽把玉華給了我?”

慎行道,“玉華不是家生家養的,上頭還有她老子娘,老太太不願意作這主,又不好明說,這才把她給了你,打量大哥哥也沒臉要妹妹的人,這事兒就算完了。”

毋望微一嘆,真是一團亂麻,又看慎行,他背著手走到窗前遠眺,身形挺拔,毋望暗道,他那樣的聰明,自己想不明白的事他卻不費力氣,便又問道,“那依你看,玉華對大哥哥可有意?”

慎行回身看她,直言道,“她對大奶奶怎麽樣,你便應該知道。”

毋望托著腮道,“她們若要鬥,別扯上我才好。我這一年是要學老道士閉關的,萬一有個什麽,毀了我的清靜。”

慎行慢慢轉身到桌邊坐下,面上雖波瀾不驚,眼裏卻暗潮洶湧,微一沉吟道,“妹妹今後什麽打算?孝期一滿又待如何?”

毋望道,“待滿了孝,或者回北地去,我是劉家的人,既有親叔嬸在,哪裏有常留謝家的道理。”

慎行一僵,旋即道,“那也沒什麽不可的,原就是自己的外祖母家,況且朝廷已在為洪武期間冤死的命官翻案,我瞧這勢頭,姑父的案子也能平,屆時產業發還,你還回北地做什麽。”

毋望道,“若果真如此倒是造化,我心裏還有樁事念著,要辦了才好。”

慎行頓了頓道,“何事?我替你去辦吧。”

毋望擡眼笑笑,“二哥哥莫急,時候還未到呢。我進京時船行至湘妃渡曾遇著我爹先前的舊部,他的夫人和我提起了我那兩個姨娘,說是都很苦,一個嫁了屠戶做妾,日日裏打罵不休,一個在街面上做暗門子,迎來送往的做皮肉買賣,我聽了著實的不忍,想著哪日產業歸還,若她們還願意,便接回原來的院子裏住,如今只等朝廷恩旨。”說著臉上哀戚一片,淚又瑩瑩欲滴。

慎行抽了汗巾子給她,安慰道,“這事早晚有個論斷,我得空就同我恩師打聽,他如今掌管著大理寺,這些是最清楚不過的,只是那嫁了人的難辦些,要接回來需等她夫家休離了方可。”

毋望道,“那也不是什麽難事,眼下只欠東風罷了。”

慎行脫口道,“我比你還急,姑父的罪名洗清了大家受用。”

才說完,猛想起這話說岔了,一時尷尬不已,再看毋望,四平八穩的樣子,像是全然沒聽見。這時廟裏小沙彌端了齋飯來,豆腐青菜的擺了三四碟,兩人坐下,慎行看那米飯粗礫,吃了一口,竟覺剌喉嚨,便道,“這是糙米嗎,怎的這樣難吃?”

毋望不甚在意,細嚼慢咽著,緩緩道,“你是金顆玉粒慣了的,出家人可不就吃這些個嗎!頭裏我在北地,饑荒時連這樣的飯菜都吃不上,哪裏還嫌難吃呢。”

慎行聽了心下酸楚,好端端的千金小姐原該比他還嬌氣些,可如今偏弄得性子全無,不禁心疼了七分,想著自己倒還不如她,便低頭又吃些,飯生硬菜發苦,唯獨豆腐尚能入口,勉強吞咽了,此時毋望也撂了手,拿手絹掖了嘴角,慎行給她的茶盅裏敘上水,道,“你來金陵有幾日了,也不曾出門好好逛過,今兒的醮打得晚,改日我領你出去逛逛。”

毋望道好,又提起了中秋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