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人多心思異(第2/2頁)

茗玉道,“這酒豈是混喝的,待你日後配了姑爺,叫姑爺替你喝吧。”

眾人因酒興正酣,也未有人留意她的話,又是一輪下了,毋望分明覺得天旋地轉起來,便擺手道,“不成了,這麽喝下去可了不得,好哥哥好嫂子還有好妹妹們,且饒了我吧。”

茗玉又不依道,“你的孝從後兒才開始服,今兒醉了也不打緊,頭裏說好了不醉不歸的,你才喝了五杯便要耍賴嗎?”

毋望也沒法,只得撐著又一輪,誰知愈喝腦子愈糊塗,愈糊塗愈連不上,又得再喝,漸漸如玉的面皮上嫣紅一片,人也搖搖欲墜起來,慎行坐在她鄰座,忙扶住了她,眾人看她真醉了便笑,茗玉道,“瞧瞧,醉也醉得那樣好看!慎行快送你妹妹回去吧。”

慎言也醉得不輕,被大丫頭扶進去歇著了,屋子裏幾人皆有醉意,獨慎行醒著,玉華從外頭進來扶了毋望,同慎行一道往銀鉤別院去,看她姑娘醉得這樣,抱怨道,“大爺大奶奶這是作弄我家姑娘嗎,明知她年紀小喝不得酒還偏讓她喝!”

慎行道,“大家高興罷了,今兒大哥哥和春妹妹兩家低了些,可不罰得厲害嗎。”

玉華看她醉得渾身癱軟,自己又背她不動,只好攙她在廊子下的圍欄上坐下,央了慎行道,“二爺先替我照看一下,我回去叫人拿竹椅來擡。”說著小跑著去了。

慎行站著不知如何是好,又不能抱她,她靠著柱子眼看就要滑下去,慎行沒法,拉她靠在自己身上,又因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姿勢實在太過曖昧,自己先紅了臉,左右不是,只得也坐下,讓她靠在懷裏,一時心跳如雷,悶聲喚道,“妹妹,快醒醒,回院子裏再睡吧。”

毋望感覺耳邊震得隆隆作響,擡頭看了他一眼,嘴裏道,“二哥哥來了?坐吧!”一側頭,又迷糊睡去,呼出來的氣熱熱噴在慎行脖頸上,慎行頓時僵了半邊身子,往下看去,額頭潔白如雪,兩簾睫毛微顫著,不時調整一下睡姿,睡得倒是自在非常,可苦了慎行,動也不敢動,心裏又是緊張又是甜蜜,七上八下竟跟熱油煎似的。

玉華很快帶了兩個婆子來,慎行猶豫一下,一咬牙將她打橫抱了起來,輕輕放進躺椅裏,對玉華道,“好生照顧你們姑娘,我就不過去了。”目送了她們往園中去了,自己回身慢慢踱到太華亭,上了高閣爽齋,夜晚的風微有些涼,吹得腦子也靜了下來,他自問是極喜歡她的,那樣聰明靈巧,性情單純的女孩兒有誰能不愛?他好幾次幻想過與她重逢的場景,心裏也揣度她不知變成了什麽樣,苦寒之地生活是怎樣一幅光景,必定吃不飽穿不暖,他也暗下決心,若她回來是個含胸駝背的可憐樣,他即刻便去回太爺和老太太把親事擬定下來,誰曾想見著了她全然不是他想得那樣,她舉止得體落落大方,反令他不知所措,憐憫之心霎時無影無蹤,心緒也搖擺不定起來,要定親的話幾次都說不出口,若說別人嫌棄她身世遭遇還猶可,自己是全然沒有這種想頭的,現在去求老太太心裏也吃不準,誰知道老太太答不答應呢。復長籲短嘆人生不公,一個人直坐到戌時末方回春風館去。

那廂銀鉤別苑倒也安靜,毋望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幾個大丫頭打水給她擦了身子,玉華和翠屏壓低聲道,“我瞧著二爺對姑娘不大對頭。”

翠屏回頭道,“怎麽了?”

玉華又皺眉思量半晌,也不言語,翠屏急道,“話只說半句倒不如不說的好!”

玉華猶豫道,“我瞧二爺動了心思,不知姑娘察沒察覺。”

翠屏大驚失色,拔高了聲道,“二爺竟是這樣的人?”

玉華忙捂她的嘴,斥道,“你作死嗎,也不看看這是哪裏!你當我說二爺什麽心思?我是說二爺怕是對姑娘有了意,少不得到老太太那裏求去。”

翠屏聽了喜滋滋道,“若果真如此,那不是我們姑娘的造化嗎!二爺那樣好的人才品性,和我們姑娘正相配呢!”

“好是好,只怕還有一番波折。”玉華嘆道,“老太太固然疼姑娘,二太太怎麽說呢,二爺才放的官,眼下就有大好的前程,討個家裏好的二奶奶,對二爺多大的幫襯,哪像我們姑娘,孤苦伶仃的……”

正說著,毋望在床上翻了個身,兩人忙噤聲,拉扯著出去了,耳朵奇好的六兒在院裏賭氣道,“誰稀罕你家二爺,我們姑娘自有高枝攀去,你們沒見著臻大爺,天上有地下無的人物,你們二太太只管挑好的媳婦去,單看各自的造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