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 荒野路知遙(第2/3頁)

那廂馬車裏毋望仍低著頭,慎行側身看過去,脖子纖細得不滿一抓似的,鬢邊零星散落了一絲秀發,竟有些楚楚可憐的美。復問道,“可是嚇著了?怎麽不說話?”

毋望道,“沒有,只淋了點子雨,哪裏就嚇著了!”

六兒插嘴道,“那位路公子是二爺的什麽親眷?”

慎行笑道,“他和我母親是兩姨表親,我外祖母頭一個生了我媽,我那姨祖母四十二歲上才生了他,故我與他年紀相仿。可巧咱們倆又是同一年考了會試,如今又同一天放了官,叔侄倒成了同年了。”

毋望也笑了笑,道,“你兩個的官職可一樣?”

“他是六品的同知,品階一樣,所司不同罷了。”慎行道,“你們才剛說了話了?我那六叔為人最是不羈的,倒好相處,只有時有些執拗,因是幺兒,家裏偏疼些也是有的。”

毋望羞道,“罷罷,再別提起!我哪裏知道他是你叔叔,頭裏看見他在釣魚,刮了陣大風他竟不見了,我們當他落了水便想去救他的,鬧了個誤會。”

慎行聽了笑話般樂了一會子,又道,“他水性最是好,縱然落下去了也沒事,我們昨兒還說該調他去開通河道呢,留在京裏做同知是大材小用了。”

毋望道,“他留京,你呢?年下外放到何處?”

慎行倒沒有不滿,慢慢道,“皇上命我先到北平一陣子,又念我家有寡母,說外放一年就調回來當差。”

毋望不解道,“為何你要外放,他卻能留京任用?”

這下慎行開始大搖其頭了,長籲短嘆了會兒道,“他也是幼年喪父的,只是他祖父是皇上的少師,因聽朝廷要放官便在家病了,這一病來得蹊蹺,皇上自然也是知道的,可不就將他留下來服侍祖父了嗎。”

毋望不禁也搖頭,果然朝中有人好辦事,這人奇,他祖父便是妙了,一家子倒也有趣得緊。

慎行看她言談並無不妥也放心了,又看她襦裙裙擺盡濕,便問道,“這濕衣穿著可冷嗎?先回房換了衣裳再去回老太太吧。”毋望點了點頭,他又對六兒道,“我這裏有汗巾子,你且給你姑娘絞了裙擺吧。”說罷解下汗巾遞給六兒,自己轉身看窗外,一面道,“你何時到廟裏去,打發人來和我說一聲,我陪著你去。”

毋望道好,心裏頓覺暖暖的,慎行打小就細心,如今大了也是一樣,或者也因他父親去得早,並未變得乖僻,反倒愈發和氣,真真難得。

到了謝府,毋望的丫頭嬤嬤都在大門前等著,看她下來直拍胸口道,“神天菩薩,姑娘你可回來了,若有個閃失我們都活不成了。”

毋望歉道,“真是對不住,走也沒同你們打招呼,白叫你們操心了。”

玉華抹著淚道,“原就是我們大意了,竟連姑娘出去都不知道,回頭各自到老太太跟前領板子吧。”

慎行道,“你們是該罰,尤其那些小丫頭子們,竟連個值夜的人都沒有,回頭老太太問起來少不得要攆出去的。”

幾個丫頭嚇得面無人色,毋望道,“快別說了,是我不讓她們值夜的,晚上又沒什麽事,做什麽讓她們不得覺呢!我自去和老太太說,要罰便罰我吧。”

一行人正匆匆往園子裏去,二門上跑來個小廝急道,“二爺可回來了!我們三爺正給三老爺打呢,求二爺去勸勸!”

眾人俱一驚,慎行恨道,“整日間招貓逗狗的,又出了什麽岔子惹你們老爺生氣了?”邊說著邊往三房的如意樓去了。

毋望被簇擁著換了玉色的薄羅短衫和縷金挑線紗裙,重梳了頭,又往謝老太太那兒去,還沒進門就聽得老太太急赤白臉的呵斥,“怎麽還不回來?打發人到前頭等去,看回來了就來回我!”

毋望忙打了門簾進去,老太太、吳氏並呂氏都在,一一行了禮道,“是我的不是,害老太太和舅母們擔心了。”

謝老太太長出一口氣,嗔道,“這孩子膽子也忒大了,只帶一個人就出城去了,你可是要急死我嗎?下回可不能這樣了!”

毋望忙靠到她懷裏撒嬌道,“下回再不敢了,老太太且饒了我這一遭吧。”

聲音糯軟,模樣嬌憨,老太太再大的火氣看著都沒有了,只疼愛地擼擼她的頭道,“我曉得你是個極孝順的,只是這樣一聲不吭著實嚇人,下不為例吧。”

毋望心裏納悶,她出去前明明回過吳氏,怎麽成了擅自離家了?眼下也不急於計較這些,外頭一幫子丫頭婆子正發抖呢,先求了情才好。便纏著謝老太太道,“春君沒有不從命的!老太太你瞧我好端端的,我身邊的人也饒了吧,都是我不好,不怨她們。”

"連好還有什麽臉留在園子裏?都打發到莊子上去才好!”老太太板著臉道,又看自己外甥女可憐巴巴地瞧著自己,也沒法子了,只得道,“既然你求了情,那便不攆了,還在你身邊當差吧,罰一個月的月錢就是了。最叫我看走眼的是玉華,我原當她是個穩當人,誰知也是個黃魚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