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 自古最苦情(第2/2頁)

幾人往前走著,芳瑕越走越慢,最後竟拖拖拉拉站住了腳,毋望低頭看她,遲疑道,“怎麽了,可是有事麽?”

芳瑕小聲道,“貞嫂子才死,我害怕。”

芳齡嗤道,“怕什麽!從前看著你挺大的膽,每每說人不中用,如今怎麽樣呢,白給人打嘴!”

吳氏道,“那便繞著走吧,還走太華亭。”

芳齡不依,蹙起眉道,“眼看到了還去繞一圈作什麽!你平常和她井水不犯河水,有什麽好怕的!”

芳瑕驚恐道,“她平日可罵你,你敢走嗎?”

芳齡昂了昂頭,朗聲道,“我素來不曾得罪她,她不過罵大哥哥時順帶連我一同罵罷了,我不與她計較,她一個罵人的反倒與我計較不成?真是沒了王法!”說著舉步就走,毋望安撫了芳瑕,幾人將她護在中間往聚豐園方向去。

今兒是陰歷十六,月亮又大又圓,照著這朗朗乾坤,的確沒有什麽可怕的,況人又多,經過慎言的園子時,毋望不由自主又往裏看一眼,檐下掛起了白燈籠,被風一吹搖搖晃晃,沒有吊喪的人,偶爾有幾個小丫頭進出,做法事的人也走了,只剩一個念經的和尚。突然裏頭傳來了哭喪的聲音,把幾人結實嚇了一跳,芳齡扯扯毋望,忙加快了步子穿過去,回到銀鉤別苑才大大喘了口氣。

丫頭們伺候著洗漱了,吳氏又坐著說了會子話,看夜深了也回房安置去了。毋望房裏是黃花梨的六尺架子床,三人睡在一頭並不擠,各自空開一些,一人拿扇子扇風三人都涼快,芳瑕怕鬼睡中間,兩邊姐姐輪流打扇子,橫豎輪不著她,笑著惹惹這個,逗逗那個,一會兒乏了就睡著了。

丫頭放了帳子退了出去,毋望有些昏昏欲睡,芳齡叫了她一聲,忽然道,“你可知我許了人家?”

毋望激靈了一下,緩緩道,“我聽三哥哥說了。”

芳齡懨懨道,“想必你也聽說那人專死老婆了吧!嫁給那人我是極不願意的,倒不是怕死,我只不願與人做填房罷了。”

芳齡的話叫毋望覺得很意外,她何嘗那樣有主見了?以往丫頭給她梳頭,手重弄疼了她都不敢說的,長大了倒有氣魄了。

“姐姐定同我想的一樣吧?”芳齡撐起肘看著毋望,目光灼灼。“我但凡有法子就出去了,何苦在這宅門裏給人當還情的工具!唯只怕我走了他們為難姨娘,儒哥兒還小,說不上話,我如今左右為難。”

毋望是何等的玲瓏剔透,芳齡才一出口她便知道,這樣的一腔豪情壯志全是為了那位學裏的先生,於是道,“他可願與你天涯海角?”

芳齡一愣,半晌囁嚅道,“你都知道了嗎?我的一廂情願罷了,也不知人家是什麽心思……”

果然是單相思,自古最苦情啊!毋望緩緩道,“你何不問了他再作打算?他若有心,你便叫他請了媒人來提親,張家尚未下定,你還有一線生機,若此刻猶豫不決,等張家的聘禮一到,你不嫁也得嫁了。”

芳齡的眸子在燈下流光溢彩,喜道,“我就知道該與姐姐說的,芳瑕是個傻子,你要同她說,她雲山霧罩的沒一句準話……你是未見過他,他長得真是好,高高的個兒,挺拔得如松一般,說話聲音低低的,極和氣,比家裏的幾位哥哥不知強出多少去。”

毋望想起慎篤暴跳如雷的樣子來,不由笑道,“仔細叫三哥哥聽見了打你。”

芳齡紅了紅臉,訥訥道,“好姐姐,我只與你說,你千萬替我擔待!我明日就去找他,只是也無十分的把握,我看他若即若離的看不透他到底是否對我有意,我怕同他說了,人家半點意思皆無,那我豈不討個沒臉嗎。”

毋望道,“你可是真心喜歡他?”

芳齡扭捏道,“我自然是真心的。”

“那便去試試吧,成與不成且看你的造化了,若成了最好,若不成,無非再不去學裏,終生不見罷了,旁人又不會知道,你怕什麽。”毋望喃喃道,“趁著男未婚女未嫁,莫負了大好時光。”

芳齡若有所思,道,“姐姐說得極是,若裴先生也這樣想,那真是叫我得償所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