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 至親合家歡(第2/2頁)

三人說說笑笑吃罷了飯,慎篤起身告辭,毋望和吳氏各自回房歇午覺,毋望身邊換了六兒當值,那丫頭安頓她在榻上睡下,將窗微掩上些,搬了繡墩坐在她旁邊同她閑聊,毋望道,“你到了這裏可習慣?”

六兒道,“只有吃不慣的苦,哪有享不來的福呢!我雖是個丫頭,單看眼下的日子也不比那小門小戶的閨女過得差,真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才跟了姑娘,若沒有姑娘,我這會子定是早死了,姑娘是六兒的大恩人。”

毋望闔了眼道,“我也不用你報恩,只要你能護得自己周全便好,萬事防著些才是宅門裏的生存之道,你得了空多跟玉華學學規矩,她是老太太身邊的人,你與她親近些錯不了的。”

六兒似懂非懂地點頭,心裏不解,這裏的人各個都對姑娘那樣好,竟還要防著些嗎?

毋望看她疑惑,也不說旁的,只道,“你日後自然明白。”也不再理她,翻個身便睡著了。

歇了午覺起來,丫頭們早已候著了,給她換了衣裳,頭上插了支翠梅花鈿兒,鬢邊戴著金籠墜兒,上下齊打理好,吳氏也起身了,又和幾個大丫頭贊嘆了一氣兒,與毋望各帶了一個人,往老太太的沁芳園去了。

這回兩人仗著膽大,直接從聚豐園門前過,路過門口往裏頭看一眼,一間屋子的門楣上掛著白布,想來那是貞姨娘的下處,五六個和尚在廊下念經,另一班四個人穿著花花綠綠的大袍子,手裏舉著白幡,走著奇怪的步子,嘴裏似哭似笑地說些什麽,毋望道,“他們在幹什麽?”

吳氏壓低聲道,“人是死在屋子裏的,要把她請出去,睡過的鋪蓋帳子和床都要燒掉的。”

毋望又細看,裏頭只有幾個小丫鬟穿著喪服,年輕輕的死了,孩子又小,又不歸自己養,連個披麻戴孝的人都沒有,門庭冷落,無人啼哭,真是悲涼至極!

這時謝慎言遠遠看見她們,快步走了出來,給二人作了揖道,“嬸子和妹妹這是過老太太那邊兒去?”

吳氏道是,毋望還了禮道,“大哥哥節哀罷,人死不得復生。”

慎言畢竟與貞姨娘做了三年的夫妻,雖大吵小吵的不斷,情分卻還是有的,毋望看他眼睛紅腫,想必也傷心落淚了。

慎言道,“恕我不能請嬸子妹妹進去了,眼下不方便。”

吳氏點頭道,“你自去忙吧,我們只是路過,這就走了。晚上你可還過老太太那邊去?”

慎言搖頭道,“這裏離不得人,我就不去了,下回再聚吧。”正說著,裏頭人喚了,匆匆又跑了進去。

毋望和吳氏嘆了嘆,復往前走,過了兩個小院落,從林裏的甬道穿過去,便到了沁芳園外,透過花窗往裏看,那裏頭與聚豐園截然兩副光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進了院子,丫頭忙接了傘,引她們進屋子裏,老太太正舉著西洋眼鏡看丫頭繡的額子,見她們進來便招呼吳氏坐下,又叫毋望來看,只見那額子上拿金絲線繡了朵菊花,中間訂了半顆珠子,針腳也極密實,毋望替老太太戴上試了試道,“針線繡工都好,只寬了些,改一改便好了。”

謝老太太道,“我原說呢,就是寬了些,倒顯得我怕冷似的。”說笑了幾句想起謝老太爺來,對毋望道,“你外祖父這會子也起來了,和行哥兒說話呢,叫丫頭領你給他請安去。”

毋望便隨丫頭進裏間,那祖孫兒人正在下棋,毋望看外祖父頭發盡白了,精神頭倒好,滿面紅光的,不像六十歲的人。慎行看見她,忙道,“老太爺,春兒妹妹來了。”

謝老太爺擡起頭,見那牽掛已久的外甥女盈盈站著,竟已長得這樣大了,一時百感交集,頓時紅了眼眶子。毋望走上前去磕了頭,趴在祖父膝頭,爺孫兩個又一通痛哭,謝老太爺上下打量了,連聲只道“好,好”,竟說不出一句別的話來。

慎行上前安慰道,“快別哭了,今兒總算團圓了,咱們往後加倍地疼妹妹便是,太爺仔細傷了身子。”

好歹勸住了,棋也不下了,祖孫三人圍坐下,謝老太爺問了些北地的生活氣候,又聊些民俗風情,一時悲傷也煙消雲散,毋望又挑些有趣的來說,裏間便笑聲陣陣,不絕於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