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 淡玉妙幫忙

素姐兒這回的病來得又急又兇,裴臻叫人請了莊上的大夫來,開了方子,抓了十來副藥,叫丫頭煎了喂她喝下,待一切安置好了,對素姐兒的貼身大丫頭道,“仔細照顧你們奶奶,有什麽就來尋我,我在陶然榭裏,若不在就問助兒,這幾日我不用他伺候。”

喜兒福了福道,“還請大爺得空多來瞧瞧我們奶奶,奶奶每日都盼著大爺的。”

裴臻暗哼了哼,心道素姐兒果真好手段,日夜裏算計他,卻連身邊的丫頭都不知道她的險惡!上年他奉詔進京,到劍門關一帶殺出一隊人馬,一箭射來險些要了他大半條命,到如今每逢變天他的心口就作痛,這樣的仇斷然忘不了,原想回了燕王,又念及她好歹在這家過了五年,若說別的,叫她活著已是仁至義盡,若非他手上還捏著她老子,只怕她連這個家裏的人都害了。

那喜兒看臻大爺不說話就哭了,抽著氣道,“大爺你不知我們奶奶的苦,奶奶每回都躲在被窩裏哭,好容易盼著大爺來了,大爺又一臉的不樂意,我們奶奶的心就被捅出個血窟窿來,前兒我給奶奶梳頭竟梳出一根白頭發來,我沒敢叫奶奶看見,偷著藏了,我們做奴才的都心疼奶奶,爺是奶奶的枕邊人,怎麽倒……”

裴臻看她不敢說下去了,補充道,“怎麽倒不如你們做奴才的?”

喜兒梗著脖子也不反駁,裴臻嘆道,“你倒忠心,只是主子們的事你們不知道,也不該知道,盡心伺候就是了,多幹活少說話,這樣才能在園子裏待得長久,等到了年紀放出去配個好人家,多好!何苦管主子的閑事。”

裴臻對喜兒做了一番極深刻的思想教育後,整了整曳撤上的束腰,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只留下純潔的小丫頭在外間哭得肝腸寸斷。

出了金鑰館,裴臻打算直接回他自己的院子,路過碧波潭的時候,裴闌家的老大容姐兒看見了他,恭敬行了禮道,“大伯父。”

裴臻點點頭,看湖邊放了一溜紙折的小船,便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容姐兒怕他罵,往後縮了縮,可憐兮兮地望著淡玉,淡玉忙道,“我說帶容姐兒來放船玩的,容姐兒說要看菱角呢。”

裴臻皺眉道,“在水邊玩仔細些,多叫幾個人跟著。”

容姐兒說是,淡玉看裴臻要走,忙趕了上來,好奇問道,“表嫂可好些了?”

“不礙的,睡兩日就好。”裴臻道,“你回頭去你二哥哥那裏瞧瞧你二嫂子吧,她快生了,出不得房門。”

淡玉應了,又道,“明日我要去看春君,姑媽說,叫你送了我去。”

裴臻一聽,心裏結實歡喜了一把,這幾日沒見惦記得緊,正愁著沒由頭去探她,淡玉這一來,倒把難題給解了,於是笑道,“那是自然的,妹妹難得來城裏,街面上也不熟,我這當哥哥的怎麽放心叫你一人出去,趕明兒叫人備了車,我領著你好好逛逛去。”

淡玉喜得滿臉通紅,裴臻看了惡寒了一陣子,又問道,“你同春君要好嗎?”

淡玉老實道,“也談不上要好,以前跟她繡過幾天花,後來我沒耐心,就不學了,漸漸也疏遠了。我倒是挺喜歡她,只是她性子冷,不太愛搭理我罷了。”

裴臻心想,我若是她,也不愛搭理你,倘你學到她的半分半毫,也就不用上趕著找人替你物色婆家了。不過以前既在一處待過,必定能說上兩句話的。又道,“好妹妹,哥哥有個忙要請你幫。”

淡玉忽閃著牛眼道,“你說。”

裴臻想了想道,“你去她跟前給我說說好話吧,前幾日你嫂子找上門去得罪了她,我這會子都沒臉去見她,你就說我說的,她要是過了門,那就是正經的主子奶奶,大奶奶是個擺設,不必理會。”

淡玉的反應可說是呆若木雞,她張著大嘴怔愣了半晌,突地捂著臉哭起來,一面道,“我的心你不知嗎?竟還叫我給你牽線,有你這樣不通的嗎!”

裴臻嚇得心跳漏了半拍,忙安慰道,“你這傻子,她就是過了門也還是姨奶奶,哪裏真有說得那樣好,這不是先哄了她來麽!至於你,我斷不能做那種禽獸不如的事!你是我姑舅妹妹,親的一樣,自然要尋摸個好人家做嫡妻的,委屈你在素姐兒手底下活著,日日給她打罵,我於心不忍。”

淡玉這才止住了哭,想想也有些道理,便道,“那我且試試吧,成或不成還要看造化。”

裴臻雙手合十對她拜了拜道,“若這事成了,你就是我的親妹子,日後出閣,哥哥定要給你添妝奩的。”

淡玉也聰明,既然嫁不成,得些嫁妝也是好的,於是施恩一般微點了頭,又拉著容姐兒看小廝采菱角去了。

裴臻回了檻菊園,叫丫鬟點了熏香把幹凈衣裳熏了一遍才換上,才坐下要讀會子書,助兒當差回來了,揖手道,“回大爺,張爺和朱爺都安置妥了,今晚定是不回來的了,叫大爺不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