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竹馬伴青梅(第2/3頁)

毋望暗暗思量,只怕到時他也身不由己了,既過了繼就是人家的兒子,自古兒女婚配須得聽從父母之命,那家自要替他尋個般配的好人家,哪裏有他自己旋摸的道理。遂澀澀道,“章家哥哥你莫要多想,我看你日後有了祖蔭為你高興,咱們相識多年,情同兄妹,什麽娶啊嫁的,沒得叫人笑話!我叔嬸俱全,自有他們給我做主,自己可不敢亂了規矩。”

章程聽她如是說,隱隱有些失望,也覺得自己甚唐突,反倒覺得對她不住。頓了頓道,“我聽說齊家媽媽給你保媒了?男家家世頗好,是世代行醫的?”

毋望苦笑道,“什麽保媒!那家是要納妾,讓我去作姨娘的。”

章程頓時大為惱火,疾聲道,“齊家那婆娘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怎不叫她女兒去作妾!人家的女兒就不是爹生娘養的嗎?”

毋望很是意外,只道章程平時像個鋸了嘴的葫蘆,今日竟也會發怒,果然人不可貌相!旋即笑道,“我嬸子已經回了,你放心,我不予人做小。”

章程這才作罷,又道,“我同沛哥兒說好了,趁著我還在,把屋子後頭那片荒地耕了,種些小麥高粱,屯些糧食總是好的。”

毋望登時又覺造化弄人,這樣兢兢業業的好男人竟要走了,此生不知可還有機會見面著實是憾事!

章程和德沛說幹就幹,第二日一早便給牛套了犁頭,往屋後的空地去了。毋望在家繡了一個時辰的花,撫撫發酸的脖子走到院子裏,梧桐根下擺著個毛竹筒,拔了塞子,一股子嗆人的水煙味,想是殺蚜蟲用的。再看旁邊地上,一根竹枝兩頭裹著棉花,斜斜靠在梧桐上,毋望不由得笑——章家哥哥果然聰明,沒有毛筆自然尋得到別的替代!試了試,拿著也甚是稱手,這才卷起袖子準備大幹一場,卻見張氏挎著籃子,裏頭放著幾個番薯並四五個芋頭,一路愁眉苦臉而來。

“上年雨水多,把菜窖給淹了,那許多的青菜蘿蔔,還有蘆粟,都爛完了,如今只剩下這些,虧得今年的薺菜茼蒿都能吃了,不然必定頓頓吃腌醬瓜。”張氏懊惱說道,又招呼,“你去瞧瞧爐子上的藥煎得如何了,這幾個番薯塞到灰裏晤著罷,過會子就能吃。”

毋望應了,端下藥罐子,封了爐子,就著沒燒完的柴,把番薯一股腦投進去,又拿火鉗子捅了捅,登時火星子一通亂竄,張氏看了忙囑咐道,“仔細燙著,拿鍋接了水在上頭擺著吧。”

張氏濾了藥端給劉宏吃,毋望又舉著竹枝點蚜蟲,一面哼唱道:“天堂地獄由人造,古人不肯分明道,到頭來善惡終須報,只爭個早到和遲到……”

背後突地有人輕咳一聲,回頭一瞧,竟又是那裴臻!毋望心嘆道真是巧啊,為何每次他來她都在院子裏,想照面偏偏躲不開,定是八字犯沖的!無奈一福,道,“裴大夫來了!我叔叔嬸嬸在屋裏,請隨我來吧。”

裴臻聽那少女嗓音嬌嫩,面容端莊,似比上次還美上幾分,當下整整衣冠躬身一揖,不敢有半分冒犯。

毋望側身避開,斂衽還了禮,便要引他們進去,誰知那裴臻站在瓜棚下,並未打算挪動,只問道,“春君姑娘適才唱得是什麽曲子?”

毋望道,“叫大夫見笑了!是鄧玉賓的叨叨令。”

只見那裴臻笑道,“詞甚有野趣!”毋望看了看他,見那公子長身玉立,儒雅溫文,一雙眉眼隱隱含春,恍惚間腦中便蹦出兩個字“美人”來,轉會又腹誹,男人竟長成這樣,把一幹女子都比下去了,怪道守不住那嫡妻,還想著要娶偏房,為人定是輕狂孟浪,白糟蹋了這如花的面皮!遂又道,“請隨我來。”

裴臻見她面有不豫,也不好再說什麽,帶著小廝進了屋子。毋望將他引到門口並未進去,只聽得張氏一聲“皇天菩薩你可來了”轉身出了院子,到地頭去尋德沛與章程了。

那兩人正忙得熱火朝天,立了夏的日頭,無風便熱辣辣的,毋望拿手遮了額頭遠眺,地只耕了一小半,縱向卻有百丈遠,這麽大片的地,將來要下種澆水、施肥除草,只怕不是等閑之事啊。

放下水罐瓷碗,摘了片荷葉戴在頭上,毋望坐在田壟上等他們轉回來。

德沛指著那半片地,神情頗為得意,“你瞧見沒有?我們耕的!”

毋望老實點頭,“瞧見了,是牛耕的,章家哥哥扶的犁。”

德沛噘了嘴,悶悶坐下喝茶去了。毋望倒了碗水遞給章程,笑道,“真真辛苦章家哥哥了,臨走還不得省心!”

章程低頭道,“你叔叔病著,我沒別的本事,只好出把子力氣,耕出塊地來好叫你們日後有糧吃罷,況且累的是那牛,我只扶犁罷了。”

毋望知道他說客套話,也不應,拿帕子蘸了水絞幹,遞與他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