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初見裴公子(第2/3頁)

第二日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了,毋望忙起身梳洗,收拾停當出門,德沛已將牛牽出去放了,嬸子笑容滿面地捧了碗蛋羹,看見她便道,“那兩只雞很是爭氣,今早果然撿了兩個蛋,我給你叔叔蒸了一個,還有一個在灶上,你去吃了吧。”

毋望忙道,“我不吃,留給沛哥兒吃。”

張氏笑笑,掀了簾子進屋去了。

毋望乘著風清氣爽,把昨日買的繃架子搬到院子裏的樹蔭底下,繃緊了緞子的繡底,調勻了呼吸,著手給繡品描底。

齊氏領了裴家公子來時,恰見那春姐兒在畫梅花報春圖。齊氏回頭輕聲道,“那便是春君。”

裴公子頷首,再細看,只見她穿著淡綠的交頸長袖短衣,低著頭,露出粉藕似的脖子,月華裙上掛一宮絳長長垂在地上,素手纖纖,筆下紅梅點點,在這大好春光裏,美得似一幅畫,裴臻不禁有些看癡了。這樣姿容的妙人兒哪裏得見過,若真有姻緣,豈不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麽!當下喜不自勝。

齊氏見他那樣,心裏明白了七八分,擡腿進了院子,高聲道,“春姐兒在繡花呐!”

毋望聞言忙起身一福,道,“齊嬸子來了!”卻見她身後跟著兩個人,一個小廝打扮,肩上背著藥箱,另一個風度翩翩,眉目清朗,只道是齊氏請來的郎中,誰知齊氏扔來的一句話把她震得天旋地轉——“這位是裴家相公,叫裴臻,先前同你嬸子提起過的。裴公子是大夫,聽說你叔叔傷不輕特來替他診治,快快喊你嬸子出來吧。”

毋望又羞又惱,面上又不好發作,應了聲便進屋尋張氏。劉宏聽了狠狠瞪張氏一眼,低斥道,“看你做的好事!如今別人尋上門來了!快打發了他,說我不用他瞧!”

張氏也急出了一腦門子汗,直說道,“原也沒有這樣的理,才說了媒就巴巴地跑來,我倒要問問齊氏,她這是作踐我們家呢,安的什麽心!”就要出去哄人。

那齊氏素來是個大嘴巴,得罪了怕要生事端,毋望思忖了道,“不如請他瞧瞧罷,診金照給,叔叔的腿總要治的,齊嬸子那裏也好交代,待人走了嬸子就同她說,咱們小門小戶高攀不上,叫他另尋佳偶。”

劉宏權衡後允了,張氏出去引人,毋望亦步亦趨地跟著,出了門檻便轉回自己房裏,再不露面了。

裴臻見了劉宏先是深深一揖,只道,“先生恕晚輩冒昧了,此番前來不為別的,有個同年病了,去那裏探望,路過這裏給我舅母送些東西,聽舅母說先生傷得甚重,晚輩恰巧略通醫理,便想盡盡綿薄之力,一來是精進醫術,二來醫者父母心,便是不相識的也要幫上一把的。”言之鑿鑿,形容不卑不亢。劉宏張氏聽了,面上方有些笑意,遂只將他當尋常的大夫,這般那般將這月余的症狀俱同他講了。裴臻把了脈,又掀開被子細瞧,劉宏的病腿腫脹如桶,破損之處的皮肉有些潰爛,其狀真真慘不忍睹,齊氏瞧了嚇得倒退幾步,直呼造孽造孽!

裴臻面色如常,問道,“先生可怕疼?”

劉宏苦笑道,“如今都疼慣了,還怕什麽。”

裴臻示意小廝將藥箱打開,又吩咐張氏點了油燈,取出一根銀針在火上烤著,邊道,“今日先醫一條腿罷,怕先生疼得受不住。我先以三棱針直刺血腫處達骨膜為度,因日久了,需加拔火罐,待瘀血流出後再行手法整復,以夾板固定,靜觀幾日,若得好轉再治另一條腿。”

張氏喜道,“不用鋸腿了嗎?”

裴臻微微一笑,露出一排齊整的牙齒,篤定道,“截肢是下策,我以前曾遇過同樣的病況,是靠的這個法子。”

那廂毋望在房裏坐著,擔心叔叔的傷,又因治病的人身份特別,不好在跟前候著,正心煩意亂,突聽得劉宏一聲痛呼,直唬得她魂飛天外,像只沒頭蒼蠅在屋內團團亂轉。劉宏喊了約摸有一炷香的時間,後來再聽不見什麽了,毋望才癱坐下來,摸摸臉,竟是滿頭大汗。

裴臻取了紙筆,寫了張接骨湯的方子,又說了這幾日需注意的事項,便拱手告辭,張氏送到院外要付診金,那裴臻推辭了一番,叫小廝收下了,復騎上了馬,絕塵而去。

張氏原以為他要納毋望,診金斷然不會收,沒曾想他這般爽利,暗暗長出了一口氣,頓覺輕松。轉念又想,莫不是沒瞧上?怎的無半分留戀之意?自家侄女長得如此相貌,那小子竟這般有眼無珠,氣煞她也!

一旁的齊氏拿肘頂頂張氏,笑道,“我那夫家的外甥如何?相貌人品都沒得挑吧?”

張氏敷衍道,“果然翩翩濁世佳公子,我家春姐兒是鄉下的野丫頭,怕是配不上這門貴婿的。”

齊氏笑道,“你莫要自謙,春姐兒的樣貌做派,恐怕大戶人家的千金都趕不上,你沒見那外甥看得眼睛都直了!”見張氏不哼不哈,又道,“你可是為那診金不痛快?裴臻是個水晶心肝玻璃人,不想拿恩惠壓你一頭,卻教你想岔了,你還以為人家圖你那三錢銀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