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進城當東珠(第2/3頁)

毋望笑了笑道,“今日原是打算賣的,掌櫃既出得高價,那我回家稟明父兄,過會子再來回話。”

那掌櫃將東珠交還給她,眼中卻有十二萬分的不舍,又道,“不論賣與不賣,公子好歹差人傳話於我,我在這裏候著的。”

毋望將東珠收在囊中,拱手道,“一定一定!”領著德沛揚長而去。兩人在街角貓了一盞茶工夫,見那掌櫃退回店內方才走進當鋪大門。

進得店來,瞧那櫃台竟有一人多高,裏頭的人只露出一個頭頂,一時不知怎麽開口。這時來了個夥計上前招呼,引著他們坐下,才道,“公子是來續當還是來贖當?”毋望道,“請問有沒有一位叫鄭連生先生?我找他,請小哥通報一聲罷。”

小二應了,倒了茶放在桌上便進了裏間,這時德沛拉拉她的衣袖道,“不知是個什麽樣的人。”

毋望略一思忖道,“先打聽清楚再說罷。”

不多會兒從裏間出來個人,約摸三十歲上下,面皮白凈,看上去甚是和氣,他沖毋望作了揖,毋望和德沛忙還禮,道,“鄭先生,我們是劉宏的兒子與侄兒,今日有事要勞煩先生。”

鄭連生見那少年膚白賽雪,一雙眸子澄凈透亮生得極好,亭亭玉立地站著,氣若芝蘭,當下便明白了七八分,這哪裏是侄子,分明就是侄女兒!暗暗感嘆,這女孩兒好大的主意,竟帶著個半大小子跑了這許多路,真真叫人捏把汗!忙又請他們坐下,只道,“我與你叔叔私交甚好,哪裏談得上勞煩!我知道他被歹人所害摔斷了腿,本來備了些藥材和吃食要去看他的,可巧這些天忙得抽不出空,你們既來了正好帶回去。”

毋望道,“侄兒代叔叔謝過先生!我這裏有樣東西要賣,請先生過目。”又掏出東珠雙手奉上,只道,“這是我家從前留下的,如今叔叔無錢醫治,需賣了它好救命,望先生替我們做主。”

不想鄭連生面上有些遲疑,壓低了嗓子道,“我且替你上櫃上問問吧,我是這裏的賬房,本不管典當的事,或許典當師傅看在我的薄面上出價高些,只是進了當鋪,再好的東西都成了破爛,怕是不中用了!”

毋望心道,那也無妨,既有珠寶鋪子裏的老板許的二十兩,即使這裏不成還有那裏,於是點頭稱是,又拱手道,“先生受累了!”

鄭連生進了櫃內,只聽得一陣悉唆之聲並嘖嘖之聲,鄭連生問道,“能當多少?”

另一個聲音答道,“至多八兩,再不能多了。”

德沛看向毋望,目光甚至有些驚恐,比了個十二,苦笑道,“還是春君姐姐有遠見,以後我便叫你作女諸葛罷。”

毋望嘿嘿一笑,啐道,“莫要胡說,我年歲比你大,想得自然也比你多。”尤其是經過了滔天大禍的,世態炎涼,人情冷暖,遠比普通百姓想得更透徹。至於這東珠的事,想來也會是這樣的結果,當鋪本就是走投無路的人才去的去處,越是走投無路越是落井下石,恨不得把人的經骨抽出來,哪裏管你的死活!出來的客人莫不是一臉絕望痛不欲生,捶著胸口淒慘呼一聲“皇天菩薩坑死人”,可又能怎麽樣呢,當了就是當了,“當”自然不如“賣”,只是未料到珠寶店的掌櫃肯出二十兩,與她當時料想的八分相距何止十倍,令她亦是欣喜不已。

鄭連生出來,面有菜色,搖頭道,“我當年在鴨綠江見過進供的東珠,個頭遠不及這個大,已是寶中至寶稀世奇珍,若按著市價,百兩千兩也不在話下,如今卻只值區區八兩,你若想賣我便再與他周旋,多要一兩半兩也不難。”

毋望道,“那便不賣了,還是另想法子吧。”收了東珠便要告退,鄭連生攔道,“且等一等,給你叔叔的東西在後頭,我去去便來。”說完匆匆奔進後院,留下他們姐弟在外候著。

這時高櫃後頭咳了一聲,兩個俱擡頭看,卻見那不曾露過臉的典當師傅探出大半個頭來,眉窄眼細,像個耗子。他陰陽怪氣道,“八兩還嫌少?人不大,心不小!瞧你們也可憐,既是鄭先生的熟人,那便再加半兩如何?賣就賣,不賣可別後悔,別處更不如我這裏呢。”

毋望聽這話甚是厭惡,轉身不與他答話,那師傅呲的一聲縮了回去。此時鄭連生氣喘籲籲地跑來,將一個包袱交予毋望,又拿了一吊錢塞在德沛懷裏,拍拍他的肩道,“沛哥兒,回家給你爹傳個話,就說我得了空就去看他,叫他好生將養著,差使的事莫去想他,養好了身子要緊。”

德沛躬身滿滿行了個禮,道,“侄兒記下了,多謝世伯。”

辭了鄭連生再轉到那首飾店,掌櫃早已望眼欲穿了,見了毋望和德沛比見著自己的親爹還高興,火速拿出銀票交與毋望,唯恐再生變化,又捧著東珠細細地看,著實的愛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