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花季(第4/22頁)

笑聲是坐在她身後的段希峰發出來的,初一(5)班的兩大煞神之一。

“幼稚!”段希峰右手三根指頭夾住一支圓珠筆,正熟練地在手上旋轉,一副輕蔑不屑的神情。

黑暗中不知是誰燃起了微弱的燭光,映在段希峰半邊臉上,忽明忽暗間顯得他陰鷙而桀驁不馴。他臉上的譏誚令子言一下子就憤怒起來,“成天打架不好好讀書,就會欺負女同學的人才是真的幼稚!”

段希峰微微眯起眼睛,眉峰的棱角都聚攏起來,這是他發怒的先兆,“你敢說我幼稚?”他以略帶威脅的口吻低聲提醒她,“嗯?”

龔竹嚇得臉都白了,急忙伸手去捂她的嘴。

她輕輕地把龔竹的小手撥開,平視段希峰,一字一句地說:“你要是想讓別人看得起,就不要再那麽無所事事、浪費光陰!不好好讀書,是對得起你父母,還是你自己?你大概從來就沒有認真想過吧?”

段希峰的眼裏流露出極其復雜的神色,手指關節被捏得格格作響。晦暗不明的光線一直在他臉上流轉,就如他此刻滿臉陰晴不定的戾色。子言心裏也開始有點害怕,臉上卻不肯露出半點退縮的表情來。

兩人對峙間,不知是誰歡呼了一聲率先跑出去,教室裏頓時響起一片稀裏嘩啦收拾東西的聲音。段希峰借機冷笑一聲,霍然起身離開座位,拉開教室後門,隨即重重踢上一腳,只聽“砰”的一聲巨響,門關上了,他揚長而去。

龔竹長出一口氣,“沒事了,子言,你幹嗎惹那尊菩薩呀?”

子言搖搖頭,感覺自己的心還在劇烈地跳動,似乎後背上涼颼颼的有陣小風刮過,不禁打了個寒戰。

她和龔竹並不順路,依然獨自一人走在那條幽靜的河堤小路上。

小路盡頭黑洞洞的,沒有一盞路燈,果然冒出幾個影影綽綽的人來。子言停住腳步,心裏止不住地冷笑:原來也就這點本事,連個女生都鬥不過,叫一幫跟屁蟲來助陣,還以為他有多大能耐呢!

“段希峰,你們想打架嗎?是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來?”子言盡量讓自己顯得鎮定自若一點,努力控制住不發出顫音。

對面幾個人好像是愣住了,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其中一個跳出來嚷道:“你瞧不起我們老大就是瞧不起我們,我們是來替他教訓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的!”

她還沒來得及答話,身後一個聲音已經橫空冒了出來,“劉春生,冒我的名頭出來欺負女生栽贓給我,你他媽好不要臉啊!”

這人居然會是段希峰!這是唱的哪一出啊?子言正莫名其妙,已經被他推了一把趔趄,“還不走?真想看人打群架啊?”

她猛省,倏地往回跑。段希峰氣得跺腳,“你昏頭了?回學校幹嗎?”

“叫人幫忙啊!”這人真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

段希峰嘻嘻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你認識誰啊?還是說,你其實是想叫老師來處分我參與打架?”

她愣住了,事實上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段希峰就已經撲上去了。黑暗中根本看不清誰是誰,只能模糊見到幾個人影扭成一團,不時有人被打中發出悶哼聲。混亂中也不知是誰絆了子言一跤,她一下跌倒,膝蓋重重地磕在水泥地上,頓時痛得直齜牙。

這次跌倒,留下了一點後遺症,她因此在家休息了一天,沒有去上課。父親終於意識到東區中學的不良學風已經影響到了女兒的正常學習,他跟母親慎重商量了一天,要給她想辦法轉學。

子言對此一無所知,第三天照常去上課。

龔竹的童花頭上新戴了一個藍白條的寬幅頭箍,看起來像一個洋娃娃,杏核一樣圓溜溜的大眼睛正眨巴著擔憂地看著子言,“子言,你昨天沒來上課,沒事吧?”

她寬慰自己的同桌,“沒事,我好得很。”

凳子後座被人踢了兩下,段希峰額頭與嘴角的烏青就這樣突兀地呈現在她眼前。她呆了一下,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還笑得出來?”段希峰齜牙咧嘴地抱怨起來,“我又挨了處分了。”

“以後少打架,多用心讀書不就好了?”子言丟給他一個白眼。

段希峰苦笑,“你以為我想跟他們打架啊?我那是沒辦法……”

“我覺得你這人不錯啊,知道打抱不平,比劉春生強多了。”龔竹胸無城府地說。

段希峰瞄了龔竹一眼,意外地有點臉紅,“我還以為你們都看不起我這種人!”

“都是同學嘛,今後我們三個就是朋友了!”龔竹總是這麽善良單純。

對於段希峰忽然變成自己朋友這件事,子言心裏多少還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過去她交往的圈子很狹窄,也一向只和成績不錯的同學交好,這叫做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只不過,這次稍微有點例外,段希峰好歹算是路見不平才出手的,這個路見不平,怎麽說也跟她沈子言脫不了幹系,良心上確實有點過意不去。所以也就勉強點頭,算是回應龔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