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九龍塘(第2/2頁)

阿玲家在東北,和男友交往一年不到,並不是情根深種的一對。

阿玲答得爽快,毫不扭捏:“咳,你還真信是畢業旅行啊?我們倆去這麽一趟,說穿了就是對自己的青春歲月作個別,致青春嘛。

她挑了眉毛,眼波流轉很有幾分曖昧:“分手炮,聽過沒?”

方嵐跟著阿玲一起笑,笑完了又沉默,心事一重重堆積成山壓在胸膛,溺水一般難過。

照畢業照那天,她和幼卿說起畢業旅行的事。

“都說雲南很美,我們一起去,住在麗江的客棧裏面,一起去爬玉龍雪山,一起去瀘沽湖畔。”她心馳向往,很是憧憬的樣子。

一起去旅行,就要住一間房,睡一張床。

幼卿眉頭漸漸蹙起,輕聲說:“……我們不比旁人,父母將路都鋪好,將房子車子都準備好,只需賺錢養活自己就是。”

“方阿姨還年輕,以後未必就自己過一輩子。若再有了老伴,難道還指望他能給你我掏錢嗎?”句句在理,都是掏心掏肺的話。方嵐低下頭,乖巧又順從想聽他的話。

可他下一句又說:“等將來,我們兩個都到了成家立業的時候,你要嫁妝我要彩禮,又要買房又要陪車,一分一毫不得我們自己攢起來?”

她霎時如墜冰窟,六月的廣東卻通體生寒,只覺得一片期盼都成了絕望。

什麽叫“你要嫁妝我要彩禮”,若是他娶了她她嫁了他,有情飲水就飽,誰會問他討彩禮?又有誰會問她要嫁妝?

他這樣謹言慎行守禮知禮,柳下惠一般坐懷不亂,難不成是知道她性子倔強不能直言拒絕,只能指望著時間消磨她的暗戀,可事實上他卻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娶她,和她白頭偕老?

她心頭劇痛,口中苦澀,淚水噴湧而出模糊了視線,甚至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他的臉。

她想痛哭,想趴在他胸口給他一拳問他為什麽不肯愛他,卻生生忍住,忍得口中一片腥甜。

怕問出了口,就再也沒有轉圜的余地。

幼卿倒沒想到這一句話便會讓她淚如泉湧,怔怔看了她許久,手裏還抱著一把香水百合,終究無奈又愧疚地看著她。

“你說雲南,那就雲南吧。”

後來呢,他們到底去沒有去雲南。

方嵐拼命張開嘴,想問問面前站著的幼卿,已經很久很久沒見的幼卿,還記不記得後來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

可她喉頭哽咽,指尖劇痛,連帶著臉上也火辣辣一片,怎樣也沒法開口說話。

“方嵐!方嵐!”是詹台的聲音,像自遙遠的星空傳來一樣朦朧。

那聲音越來越近,又像是從她的背後發出。

可他的語氣聽起來那樣著急和驚慌,像萬分需要她的幫忙。

方嵐緊緊盯著幼卿,她不願挪開視線,可是終於不能對詹台的呼救視若無睹,只能伸出手來抹一把眼淚:“幼卿,我等下再回來找你。”

方嵐回過身,朝詹台聲音傳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跑著跑著,周身像籠罩了一層耀眼的白光,刺得她緊緊閉上雙目。

等再睜眼的時候,才發現那道白光就是頭頂上的白熾燈。

她仰面躺在洗手間鋪滿馬賽克的地上,背後冰涼。詹台焦急萬分地跪在她身邊,不斷呼喚她的名字,見她睜開眼睛才松一口氣,立刻半癱在地上。

“可算醒了。這次比上次時間還長。”詹台哼了一聲,抱怨的語氣也藏不住慢慢溢出的擔憂。

方嵐輕輕閉了下眼睛,立刻黑暗一片,眼前再也不見幼卿的身影。

她輕輕嘆口氣:“估計是你法力漸進,所以吹起白骨梨塤來也一次比一次更厲害。”

詹台眼睛一亮,嘿嘿一笑大言不慚:“連你也誇我,可見我是真的厲害。”

方嵐抿抿唇角,臉上帶了笑意,坐起身子環顧了一圈。

匕首卷了刃,菜刀斷成數截,四散在洗手間的地面上,已不足為懼。

她的目光落在詹台滴著血珠的右臂上,心下發急,立刻半蹲起身:“包裏有碘伏棉簽……”

詹台失笑:“這麽大傷口,你倒整瓶碘伏下去都未必能管用,一根棉簽又算得了什麽?杯水車薪罷了。”

話雖這樣說,卻仍乖順地伸出手來,淺笑著看她,任她在他傷口上來來來回回消毒包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