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九章 認栽

秦王~府, 當一眾仆婦看著一隊錦衣衛沖進府裏時,早已相顧失措驚駭連連。

正在書房和幕僚議事的秦王聽聞消息急急趕出來時, 就見領頭之人一身暗紅底繡飛魚的曳撒,淺笑晏晏氣度從容,正是昔日的故人裴青。他心底一凜便沉下臉喝問道:“不知裴大人一大早到我府上做什麽,難不成趕來吃午飯?況且你好的西山大營不呆, 跑到錦衣衛穿這麽一身飛魚服出來嚇人嗎?”

裴青低頭扯了一下衣襟上繁復的紋路絲毫不動氣, 微微拱手道:“某從不敢妄自尊大,聖人吩咐我到到哪裏自然就到哪裏。莫說穿飛魚服到錦衣衛述職, 就是穿一身皂衣到街面上巡邏也是歡喜的!”

沒想到這人的臉皮如此之厚, 諷刺的話語就像擊打在棉花團上半點沒有回應。秦王正待出言再說幾句, 就見那人從身後侍從的手中取出一道明黃聖旨, 肅容道:“奉天承運, 皇帝詔曰……”

雖知事態與己不利, 但秦王聽完聖旨後還是愣在了當場。他做夢也未想到父皇會這般不留情面,為了給老四騰位置竟然下旨圈禁自己,是準備讓自己的余生都在高墻中度過嗎?他一時悲憤莫名,淒厲喝問道:“我要進宮面聖……”

裴青絲毫不為所動, 只是朝身後略一揮手就截斷了他的話語, 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卒已經沖進了王府內院。

不一會工夫, 就有人捧了幾只錦盒出來。秦王見狀心中驀地一沉,這是他細心收好放在密室裏的東西, 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人搜索出來了。也是, 錦衣衛本來就是慣常幹抄家勾當的, 對於如何搜尋府宅裏的密室自然是駕輕就熟。可恨自己今日之前還存有一絲幻想,總覺得他日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沒想到父皇會把事情做得如此不留余地。

裴青伸手打開一只錦盒,就見裏面是厚厚一疊日昇昌不記名銀票,連上面的天支地幹的號碼都是相連的。他對這種大額面的銀票自然不會陌生,當年因春闈案他在前戶部尚書溫尚傑家的菜園子起獲了整整二十萬兩的銀票。看來,秦王~府的這盒銀票的來路已經無須去察探了。

再下面一只錦盒裏卻是一本手劄,上面極祥細地記載了近三年來朝中四品以上高官大致情況。包括其嗜好及短處,有此密事非一朝一夕能夠探聽得到。

裴青略略翻動一下,見上面的墨色新舊不一,眉頭處還有一些後來添寫的批注,這本手劄應該是前首輔劉肅大人親書。那位老大人後來牽涉入庚申之亂,聽說不久就莫名其妙的亡故了,其中的內裏自然不可考。現在看來,這本珍貴的手劄連同那些被貪沒屋中的巨額銀兩,都被劉肅一一移交給了秦王這位嫡親外孫。

秦王也意識到了京中的風向對自己不利,在幕僚的建議下幹脆退一步,上書離開京城重新到登州駐守。一則是試探,二則也是想憑借手裏的這些東西作為日後的憑仗。唯一叫人意想不到是,宮裏那位垂垂老矣的帝王下手太快了,叫人連反悔的時間都沒有。

正在這時內院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裴青放下手中查看的東西側頭冷聲吩咐身邊的衛士道:“衛慈雲,你過去看怎麽回事?”

衛慈雲從來都是唯裴大人之命是從,更何況當年指認他是宣平侯府失蹤長子,更造謠說衛母是與宣平侯苟且的幕後元兇正是秦王。他與秦王老早就結下了生死冤仇,聽說今日來秦王~府公幹,他是最為興高采烈的人。聽聞大人的吩咐,他立刻轉頭往後院奔去。

不過一會工夫,衛慈雲就提溜過來一個人,沒好氣地道:“大概是府裏的女眷見士兵闖入,慌亂之下就將些許金銀細軟塞進懷裏。這人就上前搶奪,被那女的用簪子劃傷了臉!這般貨色還能進錦衣衛當差,要是在西山大營老早一頓軍棍侍候,真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裴青的目光便如冰面下的河水泠泠地望了過來。

被劃傷臉的士兵心裏不由一虛,但是看這人今日才是第一天上任,錦衣衛裏想來講究排資論歷,更何況自己還有好幾個拉幫結派的要好弟兄,大不了受幾句斥責就是了。於是復又膽氣一壯強辯道:“大人,您今日才初來衛裏,不知這些人犯的狡猾。我是怕那女人私藏什麽違禁之物,情急之下不免失了方寸……”

裴青眯著眼睛上下打量了兩眼,一陣簌簌的秋風吹起飛魚服繡工精美的下擺,像是被撥弄的琴弦。遠遠望去,襯著院中蒼翠的綠樹,連秦王都不得不感嘆其風儀出眾,難怪那年德儀公主使了那般陰毒的手段一心想嫁給這人。正嗟嘆間,就見裴青忽地飛快伸腿一個旋踢,那名兵士一時不備踉蹌後退幾步,衣裏就叮當掉落了幾件做工精細的首飾出來。

將近正午的陽光下,鑲了紅藍寶石的金銀頭面閃著璀璨的光華。那兵士一見露了餡忙上前一步跪下道:“大人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