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七章 回家(第2/2頁)

月華之下,為人母的女郎臉上有一絲細膩的瓷白。因為剛才舞過雙鳳刀,女郎的鬢角微微汗濕,長眉顯得更加漆黑。臉頰有一種淡淡的柔光,裴青心頭一熱將她的手攥在掌中道:“總有一天,我會帶你光明正大地遠離這一切。我的珍哥更適合廣袤的藍天和大海,京城實在太小了!”

傅百善就笑著推了他一下,“誰和你說這些,倒是這樣一來晉王怕是要為崔婕妤服喪。你還記得張錦娘嗎,就是那個和我一同參加宮選的揚州學正之女,早先為了不嫁給晉王,裝病裝了大半年呢?為著皇帝賜下的這道婚事,她可是愁壞了!”

裴青摩挲著妻子的掌心,忽然意味莫名地笑了一下道:“叫她還裝一陣吧,只怕用不了多久,這樁婚事便不作數了!”

宮中崔婕妤暴斃的真正原因沒有幾個人知曉,但是裴青適逢其會是抓捕徐琨的人,連猜帶蒙已經將事情揣摩得八~九不離十。傅百善聽著丈夫的描述,已經驚得合不攏嘴,連連感嘆道:“文德太子死得如此冤屈,還有那個壽寧侯府的鄭氏竟然如此烈性!”

裴青自然是知道其間幾個人的關系的,鄭氏就是傅百善的生母,劉泰安就是她的生父。但是此時卻是不好將這些話說出來,因為其間有太多的妒忌陰謀和暴戾傷害,也許讓那些事塵封在過去就算了。硬要挖出來,不過是讓活著的人重新鮮血淋淋罷了。

裴青在她額心上親吻了一下,這是個被人惡意詛咒過的孩子,但卻是她的生母拿命換來的。在遙遠的二十年前,那個叫鄭璃的女子大凡有一點遲疑,帝王也許就會賜下毒酒。但是她聰明地選擇了自證清白,將活下來的希望小心地贈予了骨肉,這也許就是為母則剛吧!

傅百善心底閃過一絲奇異的難過,她甩甩頭意圖拋開這絲莫名的心悸,側頭微笑道:“那這樣說,宮裏的那位皇帝還是準備讓齊王殿下當儲君嗎?”

裴青清楚地看見其間的黯然,忽然對世間的神明感到一絲敬畏。珍哥從來沒有見過壽寧侯府的鄭氏,每每無意間談起時總會不由自主的沉默。便轉言其他道:“不是準備,只怕在多年前,這位帝王就已經將秦王和晉王舍棄了。他們,不過是明面上兩顆受人擺布和愚弄的棋子。可惜的是,他們只怕現在才明白過來。”

傅百善斜睨了他一眼,“齊王總比秦王和晉王好一些,只是他心思單純秉性忠厚,彈壓得住那兩個已經成勢的兄長?”

裴青仰頭看著天邊的圓月,在碧色的天穹映襯下仿佛更加光華燦爛讓人不敢逼視,便緩緩搖頭道:“皇家,哪裏有真正單純良善的人?齊王殿下即便不願意當這個什麽儲君,如今的形式也逼得他走上這條道路。文德太子的死,是皇後娘娘心頭的一根刺,齊王殿下事母至孝怎會無動於衷!”

傅百善對四皇子的印象極好,便回首扯了一根花壇裏的草莖,繞纏在手裏把玩忍不住辯駁道:“在那樣的地界裏若是全然的良善,只怕會被人欺辱得連渣都不剩,即便有些遮掩只怕也是為了自保。這些年來,皇帝對外隱瞞齊王殿下的病情,對內卻從未放松對他的督促。齊王殿下就是個傻子,只怕也會明白三分,這才會默認了皇帝的做法。”

天色已過三更,遠處猶有一絲似有似無的笙竹之聲傳來,淩晨夾帶了露水的風從院中拂過。裴青輕嘆一聲,深邃無底的雙眼一黯,側身將已經彎繞得不成形的草莖從傅百善手裏取下來,“本來可以徐徐圖之,但是皇帝這一病只怕好多事就緩不下來了。”

傅百善難得陷入物是人非的恍惚當中,聞言驀地一驚,心底驟然掠過一絲心悸。想起那道讓丈夫深夜往返京城的口諭,立時就明白過來。這世上,不光天潢貴胄需要使些陰詭手段自保,更多的平民百姓也要奮起搏殺才能求得一襲生存之地。